第九十三章 當家人初籌謀

  外頭雨勢小了一些，屋子裡燭燈通亮，隔著門扇能看到案桌前那個瘦小的身影。

  江雲朗敲開了門，二人四目相對，楚靈兮怔愣了一下，不慌不忙地從案桌後頭走出來，扶了扶禮道，「相爺。」

  她面色冷冷，神情淡然，顯然還生著氣。

  江雲朗踱步進門，徑直坐在上首的座位上，楚靈兮站到了他面前。

  他是什麼時候下朝的，楚靈兮並不知道也不關心，反正他忙他的，沒什麼事情兩個人並無交集。

  今日這突然造訪，也不知是何緣由。

  楚靈兮這頭肅著臉在心裡頭猜測著，落在江雲朗眼中便是羽睫低垂，柳眉攏蹙，眼睛眨呀眨的，一看就是在盤算著什麼。

  再偏頭看看她案桌上鋪滿的紙張，江雲朗明白了，她在忙著算帳呢，還有圖紙，想來又是在籌劃著名新鋪子了。

  他不動聲色地呷了口茶，心裡卻疑惑著，她吃飯了嗎？他還沒吃飯呢。

  正想著怎麼開口，門上響起春夏的聲音，「夫人，午膳得了，您現在用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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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靈兮想答，卻抬眸看見了江雲朗，那人正慢條斯理地喝茶，要不要象徵性地問問他一起吃點兒？還是……

  「有事情同你商量，正好我也沒用午膳，不如一起吃點兒吧，邊吃邊聊。」江雲朗開口。

  門口的春夏一愣，聽到了相爺的聲音，頓時有些緊張，怯怯地也不敢盲目答話，她在等著楚靈兮的吩咐。

  楚靈兮想了想，那就一起吃吧，正好她也有事要同他說，便吩咐春夏，「相爺今日在這裡用膳，你們準備吧。」

  「是。」春夏領了命令退了下去。

  不多時，又帶人進來，在廳裡頭鋪了大桌子，三葷三素，三涼三熱，六道菜一碗湯上桌了。

  楚靈兮看了一眼，這明顯就是廚房比著江雲朗的口味多加了幾道菜。

  二人坐下用膳，春夏在一旁侍候。

  「你在籌備新鋪子嗎？」江雲朗終於想到了一個話題，能讓她接下去的。

  「是，新鋪子。」楚靈兮帶著一絲戒備，心裡頭很不願同他多說自己的私事，於是轉了話題，「新調整的家規我也在整理了，過幾日會拿給相爺過目的。」

  江雲朗默默點點頭，發現她似乎很喜歡那道糖醋小排，「夫人愛吃甜食的話，可以吩咐廚房的劉廚專門做給你吃，他老家揚州的。」

  楚靈兮一頓，沒想到他會在意這樣的小事，想了想，也許就是一句客套話，點了點頭道，「好，我會的。」

  二人又是一陣安靜地吃飯，看的站在一旁侍候的春夏如芒在背，這氣氛也太緊張了。

  「相爺方才說有事情要說。」楚靈兮開口，「是什麼事？」

  「是關於鶴揚和你妹妹的婚事。」

  他話音剛落，春夏就是一激靈，這是楚靈兮最討厭的兩個人，也是曾經……

  「相爺是如何想的？」楚靈兮卻不動聲色，一邊慢條斯理地吃飯，一邊淡定地詢問他的意見。

  江雲朗看向她，一時還真是把握不了她的想法了。

  如果按照之前的事情，她是不同意的，即便是上次當著兩家長輩的面她答應了，但是當時是被他逼的，他明白。

  如今是她在江府掌家，家中大小事宜包括子女的婚嫁她是可以決定的，如果她真要退婚，那便只能退婚。

  江雲朗說完便留意著她的動作，她仍舊在認真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飯，從前沒發現，今日仔細看來，她吃飯還是很好看的，優雅從容，慢條斯理。

  楚靈兮腦子裡也在思考著這件事。

  其實江雲朗能提及這件事情她並不奇怪，本來江鶴揚和楚柔嘉的事情她就一直裝在腦子裡，上一次是被逼答應，如今是她管家，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來。

  頓了頓，楚靈兮不動聲色道，「我同意，他們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得很，柔嘉現在又有了鶴揚的骨肉，況且上次兩家見面已經將此事定了的，挑個好時候，過了禮便是，這件事情是該操持起來了。」

  一言既出，江雲朗一滯，很是驚愕。

  她竟然同意了。

  看了一眼楚靈兮，江雲朗不動聲色地在腦子裡盤算了一下，恍然大悟。

  不覺心中嗤笑，果然是楚靈兮，借力打力，一點兒虧都不吃。

  「好，既然莫莫同意，我便回了大哥，讓他們夫婦挑個良辰吉日過去楚府過禮，將事情定下來。」

  楚靈兮不置可否。

  一碗米飯吃完了，春夏侍候著給她盛了一碗湯。

  江玉郎那邊已經吃完兩碗米飯了，想一想，自成親以來，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機會屈指可數，如今這樣吃飯，竟然吃得很香甜。

  「夫人初掌家，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來問我。」江雲朗覺得她一定不想去問趙雲初。

  楚靈兮喝完了一碗湯，掖了掖嘴角，看著他，「沒什麼大事，就是幾個奴僕的處置。這院子裡的人我都給發賣了，以後相爺若是需要人手隨時來同我說，我讓春夏給尋好的。」

  江雲朗點點頭，沒有異議。

  「月冬，我給配了婚，賣肉的屠夫，人很老實，家境也不錯，好好過日子以後定然吃喝不愁的。」楚靈兮說完，覦了一眼江雲朗。

  這句話的確讓他有些意外，雖然這樣說，但是他是了解情況的。那賣肉的屠夫一直給江府供鮮肉，東西不錯人也實在，就是長了一身的癩，好像身子不是很好，脾氣也暴躁。

  他只是沒有想到她竟然也有如此狠心的時候，出手這麼快。一時有些另眼相看，對她倒是增加了幾分了解。

  「還有范嬤嬤。」楚靈兮頓了一下，「畢竟是江府的老人，又是老太太留下的體己人兒，現在在大房正院兒里侍候，我不好隨意發落，請示下相爺的意見。」

  「家是你在管，你便按照自己的意思發落，不拘什麼老人新人，就算是主子犯了錯也一樣照罰不誤，更何況只是一個倚老賣老搬弄是非的老奴。」

  他聲音淡淡，不起波瀾，楚靈兮卻是微不可見地挑了一下眉毛。

  這個回答她滿意，她本就是想試探一下江雲朗的態度，既然讓她掌家，那就不要干涉，若是在一旁指手畫腳，那她便順勢撂挑子不幹了。

  兩個人一頓飯吃出了八百個心眼子，看著江雲朗走出去回去了書房，楚靈兮才長出了一口氣。

  「夫人。」一旁一直侍候的春夏卻是不樂意了，撅著嘴道，「其他事情都作罷，相爺算是支持夫人的，可是，二小姐同三少爺的婚事，夫人怎麼就一口答應了呢，您忘記了先前他們是怎麼……」

  想了想，覺得自己失言了，不該再提及夫人從前的傷心事，春夏趕緊閉了嘴。

  楚靈兮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以為我是好性兒，饒過了他們嗎？」

  春夏瞪著眼睛點點頭，不明就裡。

  「懲治他們兩個，在這江府裡頭還不需要我出手。」楚靈兮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若是不答應，他們也會鬧，就憑楚柔嘉那脾氣，到時候別說這江府，就連外祖母說不定都不得安生。」

  「如今趙雲初恨我入骨，前前後後欺負我，現在卻折在我手裡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那我不如借力打力。」楚靈兮放下茶盞，眯起眸子，「楚柔嘉進門，最不願意的是趙雲初，她一定不會放過楚柔嘉的，兩個人是如水火，到時候，我只管坐著看便是，真若是生出什麼事再說吧。」

  「況且，我現在是他們的長輩，他們得叫我一聲四嬸嬸，我還得喝他們敬的長輩茶呢，何樂不為？」楚靈兮笑了笑，「掌家權如今也在我手裡頭，想治住楚柔嘉只能是更方便了，我還怕她不願意嫁了呢。」

  一番話說得春夏茅塞頓開，連連撫掌，「夫人高明啊，如此說來，這掌家還是大有好處的呢。」

  楚靈兮想了想，這麼說也沒錯。

  「還有那個范嬤嬤。」楚靈兮緩緩道，「這麼大年紀趕出去是不成的，讓人說嘴，打也打不得，那就留下慢慢調教吧，你去傳個話，讓范嬤嬤收拾收拾準備侍候新過門的小三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