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好大兒

  這一日電閃雷鳴，轟隆隆地雷聲震得人心煩意亂。

  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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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雲初昨夜沒能睡安穩，一早起來便頭暈目眩，范嬤嬤仍舊躺著起不來身，畢竟是一把年紀的老嬤嬤了，被一個小丫頭當著全家的面掌嘴，不僅是身子撐不住，這面子更是撐不住。

  趙雲初斜靠在榻上，沒了可心的人侍候說話，在這樣陰雨天氣里心情更加煩悶。

  范嬤嬤一輩子都在江府里侍候，算是老人了，當年還是江淵的母親，江府的老夫人指給她的，一併連掌家權都交給了她。

  想到這些，趙雲初掖了掖眼淚，如今不僅權利丟了，臉面丟了，連身邊的人也沒能護得住。

  望了一眼外頭急促的大雨，本想去看一眼范嬤嬤，卻不想動了，等天氣好些了再說吧。

  身邊侍候的小丫頭都被她遣退了出去，杵在眼前看著就煩。

  這會子江淵他們兄弟應該都去上朝了，若是往日，現在正是和官家查帳對帳的時候，一會兒還要安排著府裡頭的採買，廚房裡的菜每日都要買新鮮的，入夏了，家裡頭奴僕丫頭們的衣裳也該換一換了，又要使出去一筆銀子，更別提幾位小娘子和公子們平日的吃穿用度了……

  想到這些瑣碎的日常，趙雲初是又惆悵又難過。

  如今真是清閒下來倒不知道該幹什麼了。一想到以後每一日都要這樣無所事事，她的心裡就像貓抓一樣難受。

  作為江家的長房媳婦，她這些年為這個家付出的一切又有誰能看到，如今受到這樣的擠兌，又有一個人來安慰過她嗎？

  想想真是人心涼薄，不值。

  再想想自己的哥哥，一汪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掉落。

  都說這江府大門大戶，嫁進來富貴無邊，這裡頭的苦又是幾人能知。

  雷聲隆隆，心情更加低落。

  正在她傷心難過之時，一個聲音響起。

  「母親。」

  江鶴揚一身墨藍色錦衣邁進房間，手裡還提著一個食盒。

  趙雲初有些意外，卻不願兒子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趕緊轉過身去擦乾了眼淚，拼命擠出一點笑，回過頭來道，「兒子來了。」

  她仍舊靠坐在榻上未動，伸出手去招呼江鶴揚過去。

  江鶴揚將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母親身邊坐下。

  「母親，你怎麼了？」他憋了一肚子話想說，可是看到趙雲初兩眼通紅強顏歡笑的樣子，滾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縱然再著急，也還是要先關心一下母親的。

  江鶴揚一早就聽說了昨天的事情，四叔將母親的掌家權交給了楚靈兮。為此他很費解，也很不平。這樣的話，楚靈兮不僅成了他的長輩，還有了實權。

  可是，四叔的話沒人敢質疑，他不敢說什麼。轉念一想，母親為這個家操勞了大半輩子，如今能得閒休息，好生歇一歇，也未必就是壞事。

  可是，當他看到母親一人躲起來偷偷流淚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她和他想的不一樣。

  「母親，別難過了。」江鶴揚拉著趙雲初的手，「您都為這個家操勞了半輩子了，如今歇下來就好好休息，難得的清閒，讓兒子陪你到這京城裡的好地方去逛一逛，吃遍好吃的，還有那些戲園子，手作坊，母親平日裡極少出門恐怕都沒見過呢。」

  看著兒子這樣乖順懂事，趙雲初的心一下子安慰了許多，好在她有一個好兒子，雖然他說的那些地方她是斷然不會去的，但是畢竟是孩子的一番孝心。

  「不用了，母親去那種地方不合適。」趙雲初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你們公子哥兒愛去的地方母親若去了，豈不讓人笑話。」

  「鶴揚的孝心母親知曉的。」方才的愁雲一下子被兒子的幾句話沖淡了，趙雲初的心裡暢快起來。

  「你今日怎麼有空？秋試在即，功課不可落下。」趙雲初諄諄教誨，「如今你年歲也不小了，二房的修文和子玉在這個年紀都已經有差事了，趁著這次秋試考個好成績，再讓你四叔幫你遞個話，我兒可是長房嫡子，比二房的那兩位要強上許多的，到時候……」

  「母親。」江鶴揚實在不想再聽她囉唆了，掏了掏耳朵，「母親現在心緒不穩，就別再為我的學業和仕途操心了，總之我是江家子孫，父親和四叔一定會幫扶的，母親就安下心吧。」

  趙雲初點點頭，「你四叔雖說有些時候霸道了些，但是對江家的兒女還是很上心的。」

  見趙雲初不說了，情緒也穩定了，江鶴揚終於扯上了今日來的目的。

  又不想顯得太唐突，於是趕緊起身去拎那桌子上的食盒，「母親，這是我一早去買來的早點，瑞福樓的湯包，臨風閣的胡椒湯，還有七巧樓的糖圓子，都是母親愛吃的，母親快嘗嘗。」

  趙雲初一怔，的確被兒子的孝心感動到了。

  見她愣在那裡不動，江鶴揚趕緊解釋，「這可是兒子一大早跑出去現買回來的，可不是什麼順便打包的，不信母親吃吃看，還熱乎著呢。」

  話說得漂亮，其實根本就不是他買的，一早吩咐了小廝們兵分三路買了回來，孝心是自己的只是沒有跑腿，如此說也不為過。

  趙雲初卻是切切實實的受用，「你這麼一大早冒著這雷電跑出去就為給我買早點？」

  「當然了，知道母親可能會心情不好，我做兒子的肯定要孝敬母親啊。」

  「你這傻孩子，怎麼這麼實誠呢。」趙雲初激動的淚水又一次滾落，臉上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笑，「你孝順母親知道，下次不能這麼做了，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可怎麼辦？你一個大少爺，有什麼事情吩咐下面人去做就成了，你的心思要用在功課上，切莫再分心。」

  「知道了，母親快吃吧。」

  「好，好，這就吃，咱們一起吃。」

  娘倆對坐，高高興興地吃早點，趙雲初一掃心中的陰霾，心情舒暢。

  江鶴揚卻沒怎麼吃，他心裡惦記著事兒，想找個母親高興的時候求了。

  一雙眼睛一直留意著趙雲初的動作，看著她吃了不少便知道心情是真的好了。

  都說吃飽了人的心情會更好，江鶴揚想了想，將想說的話在心裡頭又盤算了兩遍，覺得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

  「母親可喜歡？」

  「喜歡，真喜歡。」趙雲初眉開眼笑，什麼都比不上孝順又上進的兒子能讓她心花怒放。

  什麼掌家權，不要就不要吧，只要兒子夠優秀，將來接了江雲朗的班，何愁什麼掌家權，豈不是一個府里都得他說了算。

  就像如今，說是有人掌家，還不是都聽江雲朗的。雖然這些年他從不插手家裡頭的事，可是若真是有什麼大事，還不是他一言九鼎，誰敢違逆。

  這麼一想，趙雲初的心更釋懷了。

  「母親，有件事情，兒子求母親答應。」江鶴揚終於說到了正事上。

  「什麼事你說吧。」趙雲初一臉慈愛。

  江鶴揚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氣，「母親，您是知道的，我同柔嘉情投意合，其實是我先主動對她好的，可是這些年母親一直對她有偏見，這事怪我。可是現在柔嘉等不了了，我也等不了了，母親，她懷子我的孩子，而且當初兩家已經商議妥當了等四叔成親之後便辦我們的事情，如今四叔的事情已經辦好了，可是，沒有人管我了。母親，兒子求求您，我不想看著柔嘉受苦，兒子求您了，替兒子做主把柔嘉娶進門吧，兒子沒有她都活不下去了。」

  他說得情真意切，苦苦哀求著趙雲初，囉里八嗦顛三倒四地說了一大堆。

  可是趙雲初卻被他的話氣的直冒煙，她這才明白，這個好兒子一大早跑來其實就是為了說這個，那個楚柔嘉，真是生生把她的兒子帶壞了。

  腦子裡嗡嗡直響，趙雲初氣血上涌，一陣眩暈踉蹌了兩步。

  「母親。」江鶴揚上去扶住她，「請母親……」

  「滾。」

  「母親。」

  「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