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醉酒
2024-09-02 08:58:48
作者: 九米刺蝟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咔嚓」一聲驚雷震得大殿內的臣工們個個噤若寒蟬。
今日這一場戲是五年前的復刻,江雲朗配合少帝再一次上演了一出雙黃。
只是,唱白臉的始終是江雲朗。
其實早在幾日之前江雲朗已經單獨面聖,將京城中的匪患如實稟報。
少帝心焦,很是驚恐,「相父以為如何辦?如今他含恨歸來,那日在相父的婚宴上就已經目中無人地毫不遮掩,朕……」
「陛下莫怕。」江雲朗俯身道,「臣永遠都會擋在陛下前面,猶如五年前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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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喘息後擠出一絲笑容,「相父,若是沒有相父,朕恐怕早就被他們懟成篩子了。」
他露出了少年人的不安神色,清澈雙眸看向江雲朗。
這是他慣用的招數,江雲朗又怎會不知。
只是,於他而言,當年先帝臨終託孤便是他此生奮鬥的目標,直到將這位滿腹心思的少帝送上大寶親政,他才算完成使命。
在這期間,無論做什麼,他都必須是那個馬前卒。
他又何嘗願意如此?
不願意又能如何?
大雨滂沱,散朝的臣子們魚貫而出,紛紛行入雨中。
江雲朗有陛下特令,由內監抬著轎輦送至宮門處。
眾目睽睽之下,他得到的特殊榮寵越多,他便越是那個眾人怨恨的對象。
望著轎輦的背影,邵清晨站在廊廡下撐起傘,等著盛懷安。
二人走在雨中,誰都沒有說話。
雨水急且大,砸落在地濺起水花,撩濕了官靴和官袍的底邊。
「隨我一道去喝一杯吧。」宮門口,邵清晨開口,「我有話對你說。」
盛懷安抬起頭看著他,那眉眼仍舊是他熟悉的模樣,可是看在眼裡卻覺得模糊不清。
他沒有說話,隨他上車。
馬車行進得很快,車內靜默,聽著車外馬蹄的聲音和打在車身上噼里啪啦的雨聲,敲擊著兩個人的心。
車子停在一個巷子裡,旁邊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兒。
盛懷安隨著邵清晨下車,抬頭看到了忠元二字。
「這裡是我外祖留下的產業,當年因為不歸在族人名下,是以保留了下來。」邵清晨邁入宅門。
「我不經常來,房子交給管家打理,沒人知道這院子是我的。」他一邊走,一邊向他講述著這些年的過往。
「當年家破人亡之時,我不在家人身邊。這是我終身無法釋懷的。」他頓住了腳步,一雙眼灼灼地盯著盛懷安,「懷安,你能明白嗎?」
那是他少時的玩伴,也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名摯友。
「所以,真的是你。」盛懷安聽到了自己沙啞的嗓音。
邵清晨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準確地說,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直走進正廳。
已近正午時分,管家得了吩咐迅速退下,不多時,一桌酒菜已經擺上。
「如今我越發懷舊,每日都會來待上半日,是以他們總是準備酒菜。」邵清晨一比手,邀請他入座,「來,陪哥哥喝兩杯。」
他為他斟酒,他點頭謝過,沒有官場等級,只有好友隨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邵清晨緩緩開口,「你方才問的問題,我現在回答你。」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盛懷安,「是我。也不是我。」
那一瞬,盛懷安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酒杯里酒水灑在了他的手背上。
邵清晨看著面色鐵青的盛懷安,眼眸望向雨幕之中,「我的親族家人世代效忠大梁,鞠躬盡瘁,死在沙場之上,那是家族的榮耀,是子孫的榜樣。」
「可是我的母親,我的祖母……她們卻被人構陷,冤枉,臨死之前我都沒能見上一面。」
「如今五年了,我日日都在思念她們,夜夜都會夢見她們。」邵清晨一仰脖灌下一口酒,辛辣的味道順著喉嚨直入腹內。
「這一切都是拜江雲朗所賜。」他幽幽說道,「我此次就是沖他而來,我要讓他血債血償。」
盛懷安手中一緊,「可是,一人惡行罪不及家人,更何況,你家中出事的時候他尚未成親。」
邵清晨一笑,「我當然知道,所以你義妹的鋪子並未受到任何損失。」
「當日我們在喝酒,我手下的兄弟們也在喝酒。」邵清晨向他解釋,「他們常年攻城略地戍守邊關,條件惡劣,在那種環境中,你不強硬不搶奪,攻下城池又有何用?會是你的嗎?」
「他們搶奪習慣了,回了家卻改不過來了。」他聲音幽幽,透著一絲蒼茫的感覺。
不知想到了什麼,邵清晨歪起一邊嘴角,自嘲地笑笑,「若是按照咱們的宰相大人所說,兄弟們出生入死拿命去拼,搶下來的疆土還要守著禮節,尊重對方的意願,那豈不是向對方送上人頭?我們豈不是白拼了?他不打仗卻坐擁美人入懷還要知指點江山,可笑。」
盛懷安悶頭喝酒,想起了江雲朗之前說起的軍制改革,是要將士們都紀律嚴明,即便是攻入城池也守著規矩,善待百姓,但是,邵清晨似乎卻不這麼想。
「京城中的事情實屬意外,當日我並不知情。」邵清晨繼續解釋,「那日你我一處喝酒,我做了什麼你都是知曉的,只是後來我們喝多了,送走你我才聽說此事,即刻就命身邊副將前去阻止。」
他憤憤道,「說到底錯在我,但是,懷安,我的兄弟們,他們心裡苦啊。多年在外拼殺,拿命換來的盛世太平卻讓惡賊當道,他們怎能甘心,這不公平。」
他說的這一點,盛懷安是贊同的,頭已經有些暈了可是心裡卻是明白的,之前那一樁樁一件件……
少帝曾因為吏部案件偷偷命他徹查,這件事情是瞞著江雲朗的,說明少帝對那人也是有所猜忌和防備的。
只是那人如今實在權勢滔天,對少帝多有不敬之心,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如今的大梁,有人不知少帝,卻無人不知宰相江雲朗。
還有楚靈兮,他的義妹,若不是那人橫插一腳,她合該是他的娘子才對。
盛懷安猛灌了自己三杯酒,鬱結之氣難以抒發,楚靈兮和江雲朗的婚姻內情他是知曉的,那人實在太過卑鄙,況且,前幾日二人回娘家,從玄思口中似乎說起楚靈兮在江府第二天就受罰。
看著他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邵清晨給他添滿了酒盞。
「今日多喝幾杯,你我兄弟不說外話。」邵清晨端起酒杯,「兄長問你一句,可願意隨我一起將那江雲朗拉下馬。」
盛懷安還沒有回過神來,魂不守舍地看著他,琢磨著他的話。
「你義妹的事情我也是知曉的,嫁給那樣的人聽說是被逼的,你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她斷送在那樣的人手上?」
「有江雲朗在一日,陛下就難當家作主。」邵清晨的酒杯主動碰上來,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跟哥哥一起吧,將那奸臣拉下馬,還大梁一片清朗日月,讓官家早日當家作主,我們兄弟也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盛懷安回望著他,酒杯碰了上去,「我聽哥哥的。」
陰雲密布,雷雨陣陣,廊廡下飛檐如注的雨水飛濺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水窪。
雨勢太大,仿佛澆灌而下,將天地間的萬物,房檐、瓦礫、樹木、花草、磚塊都清洗得一塵不染。
雖然昏暗卻清新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