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捅馬蜂窩

  翌日一早，雷聲隆隆，狂風大作。

  院子裡頭的花枝被大風吹得七零八落，滿院子落葉枝丫橫七豎八。

  楚靈兮被一聲炸雷打醒，瑟瑟縮在薄被裡蒙住頭臉。

  「夫人。」春夏趕緊進門，「夫人醒了嗎？」

  看到楚靈兮懼怕地躲在被子裡，春夏趕緊上前關上窗牖，打起床幃坐在床邊。

  「夫人莫怕，奴婢陪著夫人。」春夏安撫地拍了拍薄被下聳起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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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靈兮聽到了春夏的聲音，心裡安穩了許多。

  這一陣雷聲漸漸遠去，她慢慢探出頭來，頭頂被薄被搓亂的頭髮毛茸茸的支棱著，一雙杏眼啪嗒啪嗒地左右看看，「幾時了？」

  春夏起身去點燃燭燈，「剛過卯時三刻，時間還早。」

  距離請安的時間還早，楚靈兮放心似的嘆了口氣，猛然想起來今日是她當掌家的第一日，她無需再向任何人請安了。

  心裡一陣輕鬆痛快，這掌家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春夏，玄思去了哪裡？」她坐起身，靠在身後的軟墊上。

  春夏頓了手裡的動作，朝她走過來，坐在床邊，「聽說昨天夜裡相爺就吩咐管家安叔監督大夫人整理了掌家的一切物品帳目，說是今日一早讓安叔親自監督後交給夫人。」

  楚靈兮一愣，他這般著急。

  「玄思去了安叔那裡，有一會兒了，怕是快回來了。」春夏繼續道，「奴婢侍候夫人起床吧，相爺一早就去上朝了。」

  望了望窗外陰暗的天光，楚靈兮披衣下床，一邊洗漱一邊吩咐春夏，「一會兒著人去各房，陰天雨雪和大風天氣免去早晚請安，另外告訴他們，等我查好帳目整理好規矩自會通知他們。」

  「是。」春夏幫她梳頭選釵環頭面。

  「另外，這院子裡的人一個都不能用了，找人牙子全打發了出去，你重新挑幾個好的，不要多，人要本分老實的，咱們院子裡夠用就好。」

  「是。」春夏答應著，想了想又問，「那月冬夫人打算如何處置？」

  春夏有些擔憂地看著她，自己娘子是個什麼性子她最是清楚。頭腦聰明進度有度，卻也是個輕易不願意同人計較的個性，她有些擔心會留下禍根。

  楚靈兮想了想，幽幽道，「若是平日裡我可能會就此作罷，但是，這一次的事說到底還是趙雲初頭上，我不能對她太甚，那就用月冬開刀吧，殺雞儆猴，讓她們知道我這個掌家也不是吃素的。」

  嘆了口氣，楚靈兮失笑，「越是不願意計較越是走到了這條路上。她三番兩次陷害我出賣我，如果我再隱忍，那便以後遇到什麼事都活該了。」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報官就不必了。回頭你將月冬的賣身契拿來，一兩銀子將她賣給張屠夫。」

  春夏一怔，「就是那個腳有點兒瘸，身上生癩的張屠夫？」

  楚靈兮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別看他人丑，但是心眼卻好。他供的貨從不缺斤短兩而且貨真價實，只是脾氣暴躁了點罷了。月冬若是本本分分同他過日子，吃穿用度自是不用愁的。」

  頓了頓，她又繼續吩咐，「你同那張屠夫講，這是我的一番心意，他不就是想要一個長相俊美的大姑娘做媳婦嗎，人我給她了，能不能過好看他本事，日後我的酒樓里需要的貨讓他撿最好的給我留著。」

  「是。」春夏一喜，「夫人這主意真好。就看那月冬自己能不能想明白了，張屠夫人勤快，做生意實在，家裡衣食無憂，於她而言算是個不錯的歸宿了。」

  楚靈兮的眼神又落在窗牖上，淅瀝瀝的雨聲越下越大，打在窗牖上啪啪直響。

  上一次下雨還是成親那晚，他在身邊，如今已經快半個月了。同他的關係竟然越來越僵，這與她設想的相敬如賓，老死不相往來，客客氣氣似乎大相逕庭。

  算了，隨他去吧。

  皇城內。

  大殿之上一片肅然，外頭雷聲陣陣，裹挾著雨水的大風隨著進門的人刮進大殿裡。

  吹得文武百官的衣襟獵獵作響。

  一旁侍候的內監們趕緊將殿門緊閉，陛下龍顏不悅，他們巴不得關門站在外頭，以免殃及池魚。

  少帝端坐上首，一旁的鏤空鶴頂銅爐內煙氣裊裊。

  望了一眼下面站著的眾位臣工，少帝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江雲朗身上。

  「相父有何事奏稟？」少帝的目光掠過剛剛進門的盛懷安。

  原本的七品小吏如今身負閒職，本不用日日上朝點卯卻被江雲朗一句話把人給薅了過來。

  少帝想不明白，什麼事要等盛懷安來了才肯說。

  江雲朗也看到了站在一旁半邊身子淋濕了的盛懷安，從袖中拿出那份奏章呈遞給立在一旁的太監總管。

  少帝接過奏摺，通覽一遍後臉色倏然陰沉下來。

  江雲朗上前拱手，朗聲道，「時下發生在京城中的匪患慘案，臣已協同眾位同僚查明。罪責頗多，損失慘重，民不聊生。鳳城街道店鋪盡數被搶砸，如今正在恢復之中；多名高門女眷曾被騷擾如今不敢出門。」

  他挪動著腳下的步伐，轉身面對眾臣，「許多同僚曾同本相說起此事苦不堪言，但是，就在大家惶惶不可終日之時，竟有人親眼目睹賊人大肆操練，氣焰囂張。」

  「陛下，臣已有確鑿證據證明，近日京城匪患罪魁禍首便是邵清晨將軍的軍隊所為，並且，臣已經抓捕了一批嫌犯。「

  江雲朗一撩官袍下跪，朝少帝行了個大禮，「臣懇請陛下降旨，收回邵清晨手中兵權，將作案人員盡數收押，審訊定罪。」

  言畢，身後一眾臣子皆行跪拜大禮，「臣附議，請陛下定奪。」

  大殿之內，除了邵清晨和盛懷安以外，所有人都跟隨江雲朗附議。

  獨獨站著的兩個人，邵清晨看上去面色如常，一副奈我何的模樣，似乎並不意外。

  而站在一旁角落裡的盛懷安卻是有些侷促無措，他此時有點懵，之前楚靈兮提醒過他江雲朗似乎在懷疑他，可是他並未想到來得如此快。

  京城發生的事情他是知曉的，但是他並不認為那些事情同邵清晨有什麼關係。

  一個世代忠臣英烈的世家大族，子孫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況且，邵清晨曾經邀請他去看過士兵們的操練。

  紀律嚴明，馭下有方，他的軍隊怎麼可能是匪賊。

  就在他還在怔愣之時，邵清晨開口，「陛下，臣對於宰相大人的指認並不認同，臣的軍隊絕不是匪賊，還請陛下明察。」

  他行了大禮抱拳跪地。

  身後不遠處的盛懷安此刻也只能同他一起跪下，「臣懇請陛下明察此事。」

  江雲朗的目光落在少帝臉上，少年人一臉躊躇不定的模樣。

  「此事……」

  少帝又一次望向江雲朗，「收回兵權暫且放一放，事情不小，還需徹查，宰相大人憂國憂民為我大梁鞠躬盡瘁，朕心甚慰。」

  頓了頓，少帝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既然大家各執一詞，那此事便交由宰相大人主辦，吏部大理寺協同，徹查清楚後再行定奪。」

  緩了緩，少帝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邵愛卿勞頓辛苦，又涉及此案核心，近日還是閉門在家為好，全力配合宰相大人查案。」

  「臣……」邵清晨的眼神掠過江雲朗的後背看向少帝，「遵旨。」

  江雲朗雙眸微眯，衝上首的人投去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俯身行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