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試探

  廊廡外是燦爛的日頭，院子裡是小娃娃們笑鬧的聲音。

  屏風那頭二人的對話依舊十分清晰地傳入楚靈兮的耳里。

  「我聽說發生了匪賊搶劫的案件，卻並不知曉細節。」盛懷安的聲音中充滿了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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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京城鬧匪患官家命五品以上官員親自督查辦案，是以神仙們都下場了。

  而盛懷安只是個七品小吏，倒成了閒人。

  「案件非常惡劣，不僅僅是城中的鋪面商家，就連百姓家也未能倖免。」江雲朗說起正事永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宰相姿態。

  他斜睨了一眼身邊的盛懷安，「那晚，聽說盛大人未歸家？」

  盛懷安愣愣地看著他，「宰相大人如何知曉？」

  江雲朗並不回答他，仍舊似笑非笑眼神灼灼地盯著他。

  楚靈兮柳眉微蹙，她想起來那日春夏曾經告訴她盛懷安是同那位邵將軍一同走的。

  可是這同匪賊的案件有什麼關係呢？他到底在懷疑什麼。

  「同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一起喝酒，深夜才回。」盛懷安如實回答。

  「恐怕是喝醉了才回的吧。」江雲朗聲音冷冷，說起了不相干的事，「城中所有的鋪子均受損，尤其是價值高昂的店鋪，唯獨莫莫的拾寶齋完好無損。」

  楚靈兮心中一緊，難不成他懷疑盛懷安？

  這怎麼可能。

  午膳時間到，大家起身圍坐。

  楚靈兮攙扶了一下父親的手臂，楚青山抬頭看了一眼女兒，嘴角勉強勾起一絲微笑，「多吃點，你太瘦了。」

  簡短的一句話卻說得楚靈兮想哭。

  從小到大父親從未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如今看著他渾濁無神的目光，心裡竟不知是何種感覺。

  主子們用餐，玄思不用近身侍候，便一個人躲在拐角的迴廊下閒適地坐著。

  「你怎麼躲到這裡來了。」

  身後響起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慌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盛懷安大笑，「何時變得這樣膽小了。」

  他的眼神落在玄思身上，一身女裝打扮的玄思讓他眼前一亮，淡紫色短衫褥裙，雙平髻，襯得她嬌羞又孤傲的神韻。

  「盛大人安好。」

  玄思匆匆一禮，轉身便想走，卻被盛懷安一拉抓住胳膊。

  夏日紗衣下是女孩子柔嫩的肌膚，纖細的手臂抓在手裡，盛懷安愣住了。

  玄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愕然，本能地反擊，繞過他的手掙脫出來，回身便是一掌。

  來勢洶洶的攻擊逼得盛懷安不得不應戰。

  「我不是故意的，你莫要生氣啊。」盛懷安一邊後退避讓一邊解釋，急得一張臉熱了起來。

  「幹嘛動手動腳的。」玄思鬱結於胸正無處發泄，「流氓行徑，登徒子。」

  盛懷安瞪大了雙眼，急道，「這叫什麼話，你說誰登徒子。我哪裡就成了流氓了。」

  玄思也不理他，動作越來越快，出掌越來越凶，直逼得盛懷安連連後退。

  「你怎麼還來真的了。」盛懷安被逼到牆角里，不得不出手阻擋，「開個玩笑，怎麼還真得惱了我。」

  玄思依舊不理，只覺得心中的怒氣讓她停不下手。

  「玄思，姑奶奶，你到底怎麼了？我如何得罪你了。」盛懷安不想同她打，「我錯了行不行，我向你賠禮，可是你也得告訴我，究竟錯在何處啊。」

  玄思依舊不理，咄咄逼人，步步進犯。

  「我……你……怎麼不聽我說話呢。」盛懷安已經退步可退，不得已出手擋了一下。

  結果力道太大，玄思今日穿著裙裝，腳下邁不開步子，竟被他一掌推得直直向後仰過去。

  眼看著就要落地，盛懷安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攔住玄思的腰肢，這才堪堪將她兜住，沒有摔著。

  寂靜的迴廊里，一陣細微的夏風吹過，拂動了女孩子鬢邊的髮絲。

  飄過眉眼，髮絲落在臉頰上，臊起了一抹紅暈。

  那隻大手單單撐起她的腰肢，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讓她脊背僵直。

  面前的男子，眉目清朗，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四目相對，呼吸可聞。

  一瞬間的怔愣，讓盛懷安不知所措。

  懷中的女子綿軟纖細的腰肢托在手中，隔著紗衣能夠感受到她柔軟的肌膚，彼此飄過一絲淡淡的清香，讓他心馳神往。

  「放開我。」玄思惱羞成怒，一張臉滾燙。

  盛懷安這才回過神來，忙扶起她，放開了手後退兩步，「無意冒犯……」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站在那裡額角冒汗。

  玄思快速回過身去整理了一下衣衫鬢髮，又將手擱在臉上想要儘快去除那份燥熱。

  「你生氣了？」

  身後傳來他淡淡的聲音，小心地試探。

  玄思抿了抿唇，心中雖然生氣卻也不明白自己在氣什麼，默默嘆了口氣道，「沒有，只是，天氣太熱了吧。」

  盛懷安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當真？你沒生我的氣？」

  背對著他的女孩子慢慢點了點頭。

  盛懷安一顆心這才放下來，「你若是惱我什麼儘管直說，我一定改。只是，我這人蠢笨，你可不能瞞我。」

  這算是……道歉？

  玄思抿了抿唇，點點頭，「無事我便回去了。」

  盛懷安笑道，「嗯，照顧好你自己。」

  玄思點點頭，剛想走就聽到他的下一句，「你穿女裝真好看。」

  一陣燥熱再一次爬上臉頰，連同脖子和耳根也跟著熱起來。

  玄思逃似的跑了，只留下盛懷安一人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發愣。

  她這是怎麼了？

  楚靈兮和江雲朗一直在楚府待到了晚膳之後，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這一整日，江雲朗的殷勤周到笑容滿面，楚靈兮盡數看在眼裡，竟連外祖母都不住地誇他，「姑爺是個不錯的郎君，莫莫要好生對待。」

  不錯的郎君？他只是會裝罷了。

  楚靈兮腹誹。

  回府的馬車上，楚家給她裝了一車她喜歡吃的東西，收穫滿滿。

  一一惜別了家人，楚靈兮才登上馬車，看了一眼淡然的楚青山，楚靈兮道，「父親不要擔心，所有的事情我一定會弄明白的。」

  楚青山先是一愣，之後微笑地點點頭，眼中的淚花在燈下泛著光。

  馬車上楚靈兮坐在江雲朗的側邊，二人無話可說，皆是閉口不語。

  江雲朗在琢磨著盛懷安的話，看他那錯愕的眼神，不像是撒謊，那麼，極有可能他並未參與其中，只是被邵清晨利用了而已，或許，他便是邵清晨下一個要拉攏的對象。

  他凝眉思索，全然沒有看到側邊楚靈兮的神色。

  那張小臉懨懨，有些擔憂楚青山的狀態，又替盛懷安擔心，恐怕江雲朗將矛頭對準他，還有那個邵將軍，他不應該同他來往過密。

  畢竟分開多年的少時友人，還是應該謹慎些。

  楚靈兮後悔今日沒抽出時間來提醒盛懷安，下次見面，不知又會是何時。

  想了想，還是回去寫信吧，這事耽擱不得。

  車裡一陣靜謐，車外，坐在車轅上的玄思也在凝眉思索，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覺得心裡酸酸的，腦子裡竟是盛懷安的影子，揮之不去。

  拿雲駕車，只覺得無論是身側的玄思，還是身後車廂里的兩位主子，氣場極冷，背後陣陣涼意逼得他只想飛快地往家趕，早點逃離這沉悶壓抑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