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丟臉

  祠堂里陰冷昏暗，楚靈兮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騰空而起，一襲溫暖包裹而來。

  淡淡的中草藥的香氣飄入鼻息，熟悉的味道讓她莫名心安。

  被他抱在懷裡，楚靈兮怔愣了一下。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近在眼前，雙眸如深潭，濃睫卷翹，眉頭攏蹙。

  分明渾身散發著冷厲的寒氣，卻讓她的周身覺得暖意融融。

  「你要幹什麼？」楚靈兮低聲問她。

  她的小臉肅著，柳眉微蹙，薄唇微微有些發白，整個人不自覺地顫抖著。

  江雲朗將她往懷裡帶了帶，想要止住她的顫抖，卻不搭理她。

  楚靈兮掙扎了一下，他的兩隻大手仿佛鐵鉗一般，她根本動不了。

  「放我下來，我還在領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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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我下來。」

  「你……」

  她掙扎著，試圖用手去捶打他的肩膀，江雲朗倏然停住腳步，一雙深眸盯著她。

  楚靈兮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頓嚇了一跳，停下了動作，愣愣地看著他。

  他臉色好難看啊，仿佛要吃人。

  「別你來你去的，叫夫君。」

  他大步流星，她目瞪口呆。

  等她反應過來，江雲朗已經將她帶回了他們的小院兒里。

  一眾家奴有的仍舊跪在那裡，有的自行散去幹活，看著相爺抱著夫人進門，又慌忙跪回到原地，繼續戰戰兢兢。

  江雲朗也不理，徑直抱著她進了房間。

  「拿雲，去叫大夫。」他將她輕輕放在床上，仿佛在放一個非常脆弱易碎的瓷瓶一般小心翼翼，「春夏……」

  他聲音頓住了一下，想起春夏受了傷，開口道，「玄思，去沐室準備熱水，再讓廚房煮點紅糖姜水。」

  紅糖姜水，喝那個幹嘛？

  楚靈兮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江雲朗裝作認真鋪床的模樣，刻意躲避她的目光。

  「沐室準備好了。」玄思進來稟報。

  「你先沐浴。」江雲朗也不看她，「等會兒大夫來了我再來。」

  說完，他轉身往外走，到門口的腳步頓了一下，「祛祛身上的寒氣，外頭的人先不用管，且讓他們跪著吧。」

  楚靈兮看著他行雲流水的操作，木然地跟著玄思去了沐室。

  沐室里熱氣蒸騰，一片氤氳之氣，確實讓冷了許久的她瞬間覺得舒服了許多。

  「玄思，是你將相爺叫回來的？是你告訴他的？」楚靈兮一邊脫去衣衫一邊問玄思。

  玄思準備著花瓣，巾帕，垂眸道，「奴婢就是不想讓夫人受委屈，相爺一定會去救夫人的。夫人若是責怪奴婢自作主張，就罵我一頓吧，奴婢認罰。」

  楚靈兮笑了笑，玄思是江雲朗身邊的人，自然認為她家相爺人品高潔正義凜然，她會覺得江雲朗會來救她也是合理的。

  雖然她自己知道，那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每個人所處的角度不同，看待人和事的觀點自然不同，各有各的立場吧，也沒什麼好責怪的。

  不管怎麼說，他的確將她從那個陰冷的地方撈了出來。

  楚靈兮褪去了衣衫小心翼翼地坐進沐桶里，瞬間，酸軟的感覺和腹痛的感覺減輕了許多，只是膝蓋仍舊腫著，是以動作很不方便。

  玄思去收拾她脫下來的衣衫，「呀，今日是夫人的小日子，夫人來癸水了。」

  楚靈兮一怔，算了算日子，果然是今日，難怪覺得腹痛呢。

  倏然，她呆著了。

  他方才讓她沐浴，又讓廚房準備紅糖姜水，莫不是……

  啊……

  他一定是全看到了。

  丟死人了，楚靈兮簡直想去死。

  玄思不明就裡，看著她坐在水裡一張臉憋得通紅，一副被人欺負了的模樣，「夫人怎麼了？」

  「玄思，我問你一個問題。」楚靈兮紅著臉垂著頭，「相爺，對女人家的事情很了解嗎？」

  「嗯？」玄思不明白，「夫人是指什麼？相爺身邊除了屬下沒有其他女人。」

  想了想，又覺得這個話不對，趕緊改口道，「屬下是說，屬下從小被相爺撿來養在身邊，後來成了他的侍衛，這些年從未見過相爺身邊有任何女子。」

  楚靈兮默默點了點頭，那他是怎麼知道女子小日子要喝紅糖生薑水呢？

  玄思看了一眼楚靈兮，大約是明白了楚靈兮的疑惑，一拍腦門道，「夫人是因為方才那句話問的吧，夫人放心，相爺這些年因為得罪人不少，經常有人行刺，是以研究了一些醫術，故而對各種病症都了解一些。」

  包括女科病症。

  楚靈兮放心地點點頭，卻在一瞬有些吃驚，她有什麼可不放心的，這同她有什麼關係。

  沐浴後，又喝了熱熱的一碗紅糖姜水，楚靈兮才覺得身上回暖，小腹也不怎麼疼了，後背還滲出了薄汗。

  門上江雲朗跟著大夫進來。

  他也換下了官服，穿了一身玄色常服，烏髮高高束起，一張臉俊秀硬朗，英氣逼人。

  江雲朗的目光落在楚靈兮身上，剛沐浴出來，她的小臉泛著紅暈，櫻桃小口也潤澤起來，仿佛清晨含著露珠的花瓣，嬌艷欲滴。

  想起方才不小心撞見她的窘迫，江雲朗竟偷偷在心裡記下了日子。

  「夫人的膝蓋受到了長時間重力壓迫，需要臥床幾日好生休息一下。」大夫笑道，「夫人身子嬌貴，日後切莫如此用力，老朽會開些湯藥，按時服用就好不必過於擔心。」

  說完大夫就想起身，卻被江雲朗輕輕按住了肩膀，「還請大夫再幫夫人看一下右臂，方才不小心拉扯到了。」

  楚靈兮一怔，她的胳膊已經不疼了，連她自己都忘記了他卻還記得。

  大夫看完了說無礙，江雲朗才放人離去。

  玄思跟著大夫去開藥，屋內又剩下二人。

  窗外的晚霞給整個大地染上了一片緋色，旖旎繾綣。

  楚靈兮坐在床上，因為塗抹了藥的緣故，膝蓋上包著紗布，沒辦法打彎。

  「這樣包一夜就可以了，你就不要隨意下床了。」江雲朗聲音淡淡，率先打破寂靜的尷尬。

  楚靈兮抱著手裡的水杯，默默地喝著，也不說話。

  「今日之事，你有什麼話想說？」他坐在她的床邊，一雙眼睛落在她的臉上。

  她垂著眸很認真地喝水。

  楚靈兮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江家的規矩她不懂，也不想懂，這種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她們就是衝著她來的，躲不掉，說了也是白說。

  況且，春夏現在還在發著高燒，她心裡有氣。

  見她不說話，江雲朗知道她還在生氣，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這個小女子怎麼這麼大氣性。

  隔著窗子，望了一眼滿院子的奴僕，「這些人回頭都打發了吧，我這院子裡向來不需要這麼多人，日後你需要人手就跟我說。那個月冬，就留給你發落。」

  楚靈兮抬眸看了一眼外頭的人還有月冬，她是肯定不會放過她們的，但是不是現在。

  「先留著吧。」楚靈兮聲音略微有些沙啞，「過陣子我自會打發的。」

  她終於開口了，江雲朗竟有一絲放心的感覺。

  「掌家人的事，我勸你還是認真考慮一下。」

  「不考慮，相爺不必白費心機了。」

  楚靈兮抬眸看著他，「我知道，沒有你在背後推波助瀾，趙雲初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你想讓我替你收拾她們。相爺的算盤珠子，十里以外都聽到了。」

  「楚靈兮……」

  江雲朗的眼睛直逼著她，「那你就等著吧，更大的苦頭還在後頭呢。」

  說完，他轉身便走。

  楚靈兮一股子火氣直竄天靈蓋，「啪」的一下摔了杯子。

  走到門外的江雲朗聽到了屋裡破碎的聲音，眉頭緊緊攏蹙，臉色鐵青，直奔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