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掌嘴

  鳳城裡兵荒馬亂，在這種炎熱的天氣里越發顯得燥熱不堪。

  楚靈兮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打起車簾，一絲風都沒有。

  春夏遞過來一把團扇，「娘子忍一忍，很快就到家了。」

  楚靈兮點點頭，心裡頭突突突地直跳，不由得想起了方才臨別時江雲朗的話。

  他說，「夫人回去，若是遇到什麼難處，便叫玄思來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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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車窗外，金燦燦的一片，很刺眼。

  「夫人。」春夏極少看到楚靈兮臉上顯露如此煩躁不安的神色，「怎麼了，不舒服嗎？」

  「只是有點心焦。」楚靈兮拉著她的手，垂眸笑了笑，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有時候問題發生之前才更叫人坐立不安，真到了發生的那一刻，反而淡定了。」

  春夏看著自家娘子心疼不已，「娘子別擔心，江府雖說規矩大，那些夫人們不好相與，但是奴婢和玄思會護著娘子的，還有相爺，奴婢瞧著相爺心裡頭是有娘子的。」

  楚靈兮愕然，頓住了神情。

  他心裡有她？

  才怪。

  算了，與其杞人憂天不如快樂一時是一時。

  管他什麼牛鬼蛇神，她不怕。

  兩盞茶的工夫，馬車在江府門口停下。

  楚靈兮下車，站在門外，看了一眼巍峨氣勢的牌匾，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邁步進門。

  路過正廳，只有幾個侍女在庭院裡收拾花草，見了她都怯生生地行禮然後便各自忙去了。

  穿過迴廊，走過花廳，楚靈兮才來到自己的小院兒里。

  一路而來誰都沒有遇到，許是日頭太大了，大家都在各自房中休息了，她暗自慶幸。

  剛一邁進院門，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被陽光炙烤得庭院中，一群婢女小廝嬤嬤跪了一院子，各個面紅耳赤揮汗如雨。

  那一瞬，楚靈兮的腦子裡嗡的一聲，第一時間找一找人群中的玄思。

  看了兩圈，還好，玄思沒在裡面，應該是還沒回來。

  「四夫人看什麼呢？」

  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是范嬤嬤。

  楚靈兮順著聲音望過去，隔著花圃，正廳的廊廡下端坐著大夫人趙雲初，二夫人王若柳，身旁則分別站著范嬤嬤和蔡嬤嬤。

  各個面色不悅，吊著眼望著她。

  楚靈兮感覺到春夏攙著自己手臂的手緊了緊，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她，低聲安撫道，「不慌。」

  邁著輕盈的步伐，楚靈兮不緊不慢地走過去，盈盈一禮，「嫂嫂們來了，怎麼不進屋裡坐呢。」

  王若柳瞪著一雙眼用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她，「四夫人這是去了哪裡？」

  楚靈兮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彎起，「今日城中出了點事情，我就在門口看看。」

  「城中出事與你何干，一個婦道人家不守好家宅，整日裡拋頭露面出去招惹是非，毫無廉恥可言。」

  趙雲初氣勢洶洶，一張臉拉得老長。

  「我且問你，罰你抄的家規你可抄完了？」

  楚靈兮眨了眨眼，依舊笑嘻嘻，「嫂嫂這樣問可是難為我了。罰抄家規不過一個時辰之前的命令，我又沒有神來之筆，怎麼可能抄得完？」

  「你還有理了。」趙雲初一拍桌子，「罰你閉門思過，你倒好，拔腿就往外跑，若不是被我們逮了個正著，你怕還是要抵賴呢吧。」

  楚靈兮的眼神掃了一圈跪著的奴僕，落在了月冬的身上。

  小丫頭端端正正地跪在人群里，一反常態的臉上沒有出現懼色，很是從容淡定。

  「你又瞧什麼呢？」趙雲初對她這種愛答不理心不在焉的樣子很是反感。

  「我在瞧，這麼大熱的天兒，嫂嫂們怎麼突然來了？這耳報神果然厲害哈。」楚靈兮夾槍帶棒。

  撕破臉皮又如何，也沒指望同她們相親相愛一家人啊。

  「這叫什麼話。」趙氏凝眉，「先莫要管旁的事情，你觸犯家法現在是事實。范嬤嬤，請家法。」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嫂。」王若柳在一旁也是一驚，趕忙拉住趙雲初的胳膊道，「給四妹妹一個機會，讓她說說清楚去了哪裡再請家法不遲。」

  趙雲初斜睨了王若柳一眼，用力掙脫了她拉著的衣襟，「我今日不是大嫂，家法在，我便以這江府的掌家人的身份管教江家人。」

  一句話懟的王若柳立馬閉了嘴。

  不知好歹，那就隨便你了。

  王若柳心裡咒罵，趙雲初啊趙雲初，這江家老四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他的院子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裡發號施令。

  拿著雞毛當令箭。還掌家人，且看你能坐幾天。

  王若柳默默嘆了口氣，望了一眼這座院子，這可是當年老太爺的院子，偏偏老大老二老三都輪不到，獨獨給了老四。

  又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呢。如今整個江家都要仰仗他江雲朗呢。

  欸，她什麼時候能住進這個院子裡啊，瞧瞧，這一景一物都極盡富貴，就是比大房二房三房都氣派雅致。

  她這邊思量著，那邊趙雲初亦不是一時氣急沖昏頭腦。

  半個時辰前路過前廳，她瞧見了拿雲，本想問一句外頭發生了什麼要緊事，結果拿雲卻同她囑咐了一句，「主子吩咐屬下提醒大夫人，大夫人是這江府里的掌家人，手上還需把得住。但凡違反了江家規矩的都照罰不誤，不拘是誰。」

  是以，趙雲初揣測了一下宰相大人的意圖，覺得手裡戒尺應該緊一緊了。

  否則，落得個疏於管教的罪名，可就是她的過錯了。

  「我哪裡都沒去，就是在府門口走了走。」楚靈兮不想也不能說實話，那鋪子是自己的產業，跟她們說不著。

  「就在府門口走走？能走一個多時辰嗎？」趙雲初不依不饒。

  「就是在門口走走，看了看亂七八糟的鳳城。」楚靈兮面不改色。

  「四夫人，不是老奴多話，這頂撞掌家人可是要重罰的。」一旁的范嬤嬤拱火。

  日頭正烈，樹上的知了煩躁的叫囂。

  楚靈兮看了一眼跪在庭院裡的一眾奴僕，這些人都是成親的時候趙雲初撥過來的，恐怕個個都是她的眼線，尤其是那個叫月冬的丫頭。

  「好，她不說，你們說，四夫人到底去了哪裡？」趙雲初將矛頭對準了跪著的奴僕們。

  果然，楚靈兮垂眸一笑，又是這種大宅院裡頭人人都會把戲。

  一眾人都搖頭不語。

  「你們不說，受罰的可是你們。」范嬤嬤怒斥，「不適時提點主子，還包庇，罪加一等。」

  「饒命啊，大夫人饒命啊。」

  「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們真的不知道。」

  ……

  一眾人哀嚎不止，吵得楚靈兮腦仁疼。

  「啟稟大夫人。」一個聲音響起，是月冬。

  「你說。」趙雲初胸有成竹地看著她，「照實說，說好了有賞。」

  月冬怯怯地看了一眼楚靈兮，跪著向前挪了幾步，「稟告大夫人，奴婢看到四夫人是坐著馬車出去的。」

  她說完便低下了頭，一旁的春夏可要氣炸了，「好你個兩面三刀的間隙，枉主子信任你，原來是個下三濫的髒東西，我呸，你哪隻眼睛看見主子坐馬車出去的，難不成你跟在主子身邊侍候的嗎？」

  「混帳。」范嬤嬤利馬呵斥春夏，「主子問話，哪裡有你插嘴的份兒，來人，押過來，掌嘴。」

  話音剛落，一旁站著的兩個五大三粗的僕婦就要上前拉春夏。

  「住手。」楚靈兮一把將春夏護到身後，衝到兩名僕婦面前，看著趙雲初道，「春夏是我的陪嫁丫頭，我看哪裡來的鄉村野婦敢動她。」

  「大膽楚靈兮，你說誰鄉村野婦呢，這裡是江家，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當。」趙雲初氣得站了起來，「你們幾個，愣著幹什麼，拿下那個叫春夏的丫頭，給我掌嘴。」

  三個僕婦得了命令一起上，楚靈兮一個人護不住春夏，生生被一個旁僕婦擋在面前，眼睜睜看著春夏被她們拉走按著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