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因禍得福

  涼亭內，楚靈兮堪堪止住淚水，謝過軍侯夫人才轉了話題。

  午膳時候，大家相攜走出涼亭，事情已經定妥，楚靈兮的心緒逐漸恢復如常，這算是今日參加荷花宴最大的收穫了。

  涼亭到正廳還有一段距離，正午時分，日頭正大，沿河而行，樹蔭下卻是十分涼爽。

  貴女夫人們三三兩兩走在河岸旁，楚靈兮為了護著綿綿，自己走在了外側，就在她剛剛說完話轉頭之時，眼前猛然撞見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都未曾看清那人的面目長相，楚靈兮只覺得身上被重重撞擊，重心一歪，一頭栽向旁邊的河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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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砰」的一聲，水花四濺，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傻了。

  兩息過後，才有人尖叫大喊，「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大家紛紛聚攏在河岸邊，一時間方寸大亂，嘈雜不堪。

  楚靈兮不會游泳，冰冷的河水包裹著她，只覺得瑟瑟發抖，鼻腔里灌了水，整個人在水中忽上忽下，看不清岸上的人，腦袋裡亦是一片暈暈乎乎的煩亂。

  此刻，她只有一個想法，完了，自己這一生就要交代在這裡了，死得這麼難看……身體一點一點下沉，無法呼吸，腦袋裡肚子裡嘴巴里渾身上下全是水，一點點往下沉，一點點失去知覺。

  然而下一瞬，就聽「砰」的又是一聲，楚靈兮覺得浸在水裡的身體被什麼東西推著漾了一下，眼前出現一個黑影，緊接著自己便被一個溫暖又強大的力量圈住，整個人騰空而起，脫離了水面，與此同時，徹底失去知覺。

  楚靈兮被人救了上來。然而，情況卻不好，因為有另一個人落水了。

  在河中央的拱橋下，溫和公主阮靜怡正在撲騰著用微弱的聲音大喊「救命」。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趕來的侍衛紛紛跳入水中將公主救起。

  沿河的草地上，相距不遠躺著兩個人，楚靈兮和溫和公主。

  江雲朗將楚靈兮抱在懷裡，用力拍打著她薄薄的脊背，直到她嘔出一大攤水，這才放下心來，臉上的緊張也逐漸散去。

  擁著她柔軟的身體，被打濕的衣衫貼在身上，玲瓏曲線一覽無遺，趁著本就無暇如瓷的肌膚越發蒼白，日頭下有些晃眼。

  大家都聚集過來，有男有女，江雲朗趕緊脫下自己的外裳蓋在她的身上，將楚靈兮抱在懷裡，一句話未說，大步離去。

  不遠處仍舊躺在草地上的阮靜怡此刻已然無大礙，一雙通紅的眼睛憤恨地緊緊盯著江雲朗，氣得咬牙切齒。

  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她心知肚明。

  就在方才，她指著不遠處讓江雲朗看過去，那名小宮女是她安排的，當然楚靈兮落水也不是意外，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內，她要讓她出醜，讓她丟臉，讓所有人都看看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就為報復，若是真的淹死了，那就淹死了吧。

  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楚靈兮落水的那一刻，江雲朗竟然撲過去救她，單單是這樣也就算了。就在他飛下去的那一刻，阮靜怡看到男人眼中的狠戾和肅殺之氣，下一秒，她被他拎起來騰空，直直扔進了河裡。

  江雲朗，他竟然敢把公主扔進河裡。

  阮靜怡簡直吃了他的心都有。

  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男人偉岸的背影，那楚靈兮被他抱在懷裡瑟縮著，他走得那樣決絕，甚至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阮靜怡幾欲崩潰。

  華蓋馬車上，楚靈兮慢慢恢復意識，周身雖然濕透卻被溫暖的氣息包裹著，她緩緩睜開雙眼看到那雙深眸正盯著自己。

  這姿勢太尷尬，楚靈兮想要掙扎著起身，卻被那鐵鉗似的雙臂摟得更緊了，「別動，先帶你去醫館。」

  他聲音略微沙啞，氣息中仿佛還帶著一絲怒火，楚靈兮不敢再動彈了，腦子裡努力回憶著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別胡思亂想，你不小心腳滑落水了。」頭頂的聲音再次傳來，雖然依舊沒什麼情緒，卻聽上去溫暖了許多，「你可有覺得哪裡不適？」

  楚靈兮仔細感覺了一下，搖了搖頭，啞聲道，「多謝相爺相救，我……給相爺丟臉了。」

  荷花宴還未結束，眾目睽睽之下宰相夫人掉水裡了，說出去，多丟人。楚靈兮滿是愧疚，卻怎麼都覺得仿佛事情不是他說的那樣簡單。

  沒想到，下一瞬，他冷哼了一聲，「無礙，夫人丟臉也不是第一次了，上回都丟到官家面前了呢，相較而言，這次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楚靈兮：……

  啊，他究竟在說什麼，為什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楚靈兮想起他說起的上次偷換證據的事情，她寫的那些……這種時候他竟然還不忘羞辱她。

  面頰發熱，一直熱到了耳根和脖頸，楚靈兮羞愧的一動也不敢動。

  江雲朗垂著眼，看著懷裡這個小小軟軟的人兒，白皙如瓷的面頰泛起紅暈，連帶著耳垂都紅成一片，從他的視線望下去，玲瓏的身段凹凸有致，若隱若現的胸前一片旖旎之色。

  有些躁動，他抬眸望向窗外，努力讓這正常又不正常的反應快速退去。

  *

  舒國公府。

  夜幕降臨，掌燈時分，阮綿綿才回到府中，一面忐忑於自己揭穿孔孝廉的事情，做出這種驚天動地的事情不知爹娘是何態度，另一面還擔心著楚靈兮。

  幽暗的燈光下，阮綿綿帶著一身的疲憊走下馬車，倏然愣在那裡，全家都在府門口等著她呢。

  「爹爹，娘親，哥哥……」阮綿綿聲如蚊吶，低著頭，兩隻小手緊緊地絞在一起，指尖微微泛白。

  「綿綿啊，我的兒啊，你可算回來了，娘親擔心死了。」舒國公夫人上前抱住女兒，「今日荷花宴上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讓娘親看看，我兒受委屈了，這天殺的孔孝廉，差一點兒毀了我兒的前程啊。」

  「娘親……」阮綿綿看著自己的母親，眼淚奪眶而出。

  「綿綿啊，委屈你了。」舒國公在一旁，氣得臉色鐵青，「快些進屋吧，你娘親親自下廚為你做了好些你愛吃的菜，壓壓驚。」

  一家人進入內廳，阮綿綿被簇擁著坐下，舒國公夫婦好一陣噓寒問暖，氣得不能自已。

  「小妹，你放心，那狗才哥哥不會放過他的。竟然妄想騙娶我妹妹，這事沒這麼容易完，哥哥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對，小妹儘管放心，這口氣哥哥們替你出。」

  阮綿綿看著自己的家人，委屈、害怕、感動……所有的情緒一下子決堤，「哇」的一聲嚎啕大哭，「我還以為你們都會罵我，毀掉了這門親事，還好，你們都沒有。」

  舒國公夫人被她哭的反倒哭笑不得了，「傻孩子，你可是我們的女兒，有什麼比你的前程更重要的，都怪我們沒有一開始就相信你，這下爹娘都相信了，咱們綿綿長大了，如今做事情越發有章法了。」

  「是啊，爹爹大意了，竟然輕信了旁人的話。」舒國公朗聲道，「不過，綿綿此次做得很好，十分解氣，一戰成名，不愧為我的女兒。」

  「可是爹爹，如此一來，怕是滿京城都知道女兒的大名了，恐怕日後也不會有人敢來提親了。」阮綿綿試探性地問道，「爹爹和娘親不怕別人的閒話嗎？」

  「閒話哪裡有綿綿的幸福重要。」舒國公夫人摟著女兒道，「縱然嫁不出去，爹娘也會養你一輩子的，你儘管放心。」

  熱淚再一次流出，阮綿綿鄭重起身，向爹娘和哥哥跪地一拜道，「請爹爹和娘親放心，經此一事，綿綿長大了，日後的路綿綿會謹慎對待。女兒不懼閒言碎語，未來的前程女兒已有打算，請爹娘放心，女兒一定會越走越好的。」

  二老甚是欣喜，摟著女兒只管掉淚。

  兒女的長成就是同父母漸行漸遠的過程，他們長大了，逐步學會獨立的時候父母就應該懂得放手。

  「綿綿放心，以後你想做的事情，爹娘一定支持。」舒國公道，「咱們的女兒智勇雙全，我們完全可以放心了。」

  阮綿綿輕輕一笑，一番努力沒有白費，為自己爭取到了選擇未來的權利，心裡頭還惦念著一個人，要好好謝謝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