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虎狼之詞
2024-09-02 08:56:15
作者: 九米刺蝟
烈陽已至頭頂,溫度在一步步升高,大殿之內驟然燥熱了起來。
少帝還在思索著如何開口,少年人的臉上落下不符合那個年紀的猶豫和躊躇。
「陛下。」趙岩不依不饒道,「老臣懇請陛下搜查宰相大人的車輦,其中必然有震驚世人的證據。」
少帝無語,這種伎倆實在不怎麼高明。還以為他真的能拿出一些驚世駭俗的證據呢。
心道,趙岩啊趙岩,宰相的車輦里有證據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其實,此事到了如此地步,聰明如少帝,已然心中明了,這件事情就是趙岩想要攀咬江雲朗,將他拉下馬。
並且還用了十分不高明的手段,害得他也一起丟臉。
這會兒,少帝有些自責,怪自己疑心病太重,事到如今如何收場?
又一想,為了江山社稷,也不得不如此。自古哪個帝王不疑神疑鬼?這麼一想心裡又覺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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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的目光又落在了江雲朗身上,那人依舊坦然自若,仿佛現下說的事情全然與他無關一般。
「這……」兩邊僵持,少帝著實有些為難,一雙眼狠狠地盯著趙岩,心裡暗暗咒罵他,這個殺才,這種低劣的手段竟然還想搞掉宰相,簡直愚蠢至極。
江雲朗看了看上首坐著的少帝,一張小臉露出尷尬之色,乍紅乍白的,眼睛裡仿佛冒火一般,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趙岩,一副哀怨得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樣。
他急的時候還是能露出孩童般的氣急敗壞,江雲朗心中嗤笑,畢竟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想著得給他找個台階下,便拱手道,「陛下,既然趙大人如此說了,那便請內侍監辛苦一趟,臣的車輦就停在宮城門口,去取來便是。」
既然宰相都開口了,少帝也無法,命內侍監去取證物。心裡還在盤算著,若是相父真的被人栽贓,那朕便一定要幫相父一把,這也算挽回了顏面和彼此間的信任。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那趙岩,朕當真親手撕了你這老匹夫。
內侍監一路小跑至皇城門口,拿雲仍舊等在那裡,車夫已經送了楚靈兮返回。
聽得來人的話,拿雲心裡一陣緊張,慌忙退到一旁,幾名內侍監登車搜查。不多時,果然在座位下方搜出來一個包袱。
拿雲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突地狂跳,心裡琢磨著這是什麼時候塞進來的包袱,難道是早晨遇到乞丐的時候。
恍然大悟,拿雲這才想明白,定是那個時候趁亂讓人鑽了空子。
可是,定睛再仔細看看,怎麼這個包袱好似在哪裡見過,怎麼這般眼熟?
內侍監搜到了證據,不敢耽擱,又一路小跑回去。
大殿之上,包袱被扔在了江雲朗面前的地上。
黃銅的地板被擦得錚亮,鼓鼓的一個包袱卻並不很重,能看得出來裡面都是紙張。
趙岩一副得逞得嘴臉哼道,「還請宰相大人親手打開這個包袱,讓陛下瞧瞧這裡頭都裝了些什麼吧。」
少帝喘著粗氣,嫌棄地看了一眼趙岩,剛想要開口,就聽得一個朗朗的聲音響起。
「悉聽尊便。」江雲朗上前,單膝跪地,骨節分明的手指解開了包袱。
一層一層打開,包袱里的紙張散落出來。
江雲朗一張一張拿起來翻看,越看越不對勁,越看越難受,身後竟然冒出了冷汗。
堂堂地宰相大人,為官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圓融周到,長袖善舞,此刻,窘迫、尷尬、緊張寫滿了那張精緻俊秀的面龐。
少帝還是第一次看到相父臉紅,心中不覺微微震驚,相父這是什麼表情?難道……真的讓趙岩說中了,這些當真是相父的滔天罪行嗎?
江雲朗的窘迫同樣也落入了盛懷安的眼中。他擰著眉毛看著,這人素來一張石像臉,今日這是怎麼了?瞧見什麼了,竟有此等神色,他是在……害羞嗎?
跪在一旁的趙岩可算是得意了,拱手道,「還請宰相大人將證據呈上給陛下,請陛下定奪。」
江雲朗頓了頓,還是站起身來,示意了小黃門,將包袱呈送給坐在上首的少帝。
急不可耐的少帝接過證據,努力維持著面上無波無瀾的表情,一張一張看過去,那張小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
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少帝才十三歲啊。
江雲朗再次低下了頭,亦是面紅耳赤。
是臣帶壞了小孩子。
這下子看得盛懷安更加好奇了,這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就連趙岩也不禁好奇起來。昨日,他只聽得妹妹告訴他,今日會有人助他一臂之力,大殿之上只要將宰相拉下馬,就說江雲朗是幕後主使,一切責任就都會有他來扛,必然能護住自己的一條命。
至於證據嘛,據說都已經準備妥當,今日會有人安排了「意外」在宰相途經的路上,趁機將證據塞進他的馬車裡。
趙岩如是照做,果然,當包袱呈現在大殿上的時候,他以為自己這次安穩了。
可是,眼下看過證據的兩個人,為何如此面紅耳如坐針氈。
趙岩還在琢磨的空當,就聽得少帝道,「大膽趙岩,竟然敢攀咬污衊朝廷命官,數罪併罰。」
「陛下。」趙岩梗著脖子爭辯,他相信自己的妹子不會害自己的。
「臣請一閱那些證據。」
「你還不死心嗎?」
「臣請一閱那些證據。」趙岩再一次重複。
少帝無奈,命內侍監將包袱遞給了趙岩。
趙岩一張一張翻看,一張臉由紅到白,逐漸變得慘白。
站在一旁的盛懷安憑藉著過人的眼力,偷偷瞄了兩眼,登時也是目瞪口呆,一雙眼冒火一般地盯著江雲朗。
直至看得那人同他對上目光,二人對視,電光火石之間,仿佛進行了意念上的一百八十個交鋒。
「相父。」少帝率先打破尷尬,「這些既然都是相父的私人物品,還請相父妥善保存好。」
頓了頓又道,「請務必妥善保管。」
隨即變臉,怒視趙岩道,「趙岩,你可知罪。」
江雲朗此刻將將恢復如常面色,拱手道,「陛下,臣這裡的確有一些證據要呈上個陛下御覽,是關於趙岩這些年來如何貪贓枉法收受賄賂買賣官位的來龍去脈。」
說著,一旁的內侍監將江雲朗一早帶進來的證據呈上,那是一本帳冊,裡面詳盡記錄了趙岩這些年來的每一筆帳,以及經誰之手,如何操作的全過程。
原來,這些年來,趙岩不僅買賣官位,還夥同五門堂做著不法的勾當,替他人查隱私,僱傭退役的士兵和江湖上的打手做黑生意。而那個孫崇便是他放在五門堂的一個傀儡,實際五門堂真正的堂主是趙岩。
鐵證如山,趙岩再無話可說。
少帝痛心疾首,嘆氣道,「你是老臣,為何如此?」
趙岩此刻已然癱軟在地,「臣一時貪念起,是臣糊塗……」
少帝無奈,擺了擺手,兩邊的侍衛上前,架起了趙岩,替他摘掉了官帽,脫掉了官府,將他拉出去。
趙岩掙扎了一下,跪在江雲朗腳邊道,「一切都是我的錯,與舍妹無關,還請相爺看在她為江家誕下子嗣的份上,饒過她。」
江雲朗凝眉,卻不言語,直直地看著侍衛將趙岩拖了出去。
室外的燦爛烈陽照得大地白晃晃一片,夏天已然悄悄來臨。
江雲朗帶著包袱走出宮城,拿雲這才出了一口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盛懷安氣急敗壞地騎著馬從他身側飛馳而去,揚起一片沙塵,迷了眼睛。
江雲朗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朗聲道,「去找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