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軸
2024-08-31 01:18:11
作者: 依普
這半天時間顧牧是怎麼想的呢?
一開始他還想的是跟黎念樂的美好未來,再後來他滿心滿眼的恨已經讓他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
他想的更多的不過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卻不料區區幾個小時的時間,事情的發展竟然能夠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他真的做到了,完美達成了自己最開始的目標——將黎念樂高高舉起,然後重重摔下。
黎念樂被摔得鼻青臉腫,這個肇事者卻也不見絲毫的開心。
杜豪跟顧牧解釋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顧牧只是簡單應了兩聲,並沒有如杜豪所預料的那般大發雷霆。
「顧牧,」杜豪被顧牧的這番反應弄得措手不及,饒是一米八九的大漢也有怯懦的一面,「這事兒真是我沒處理好,你怎麼處罰我都行。」
行李轉盤此時終於吞吐出乘客各式各樣的行李箱,顧牧沒有再多說一個人,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管鄭湫那頭真是忙中出錯還是有意為之,這個教訓顧牧以為是黎念樂應得的。是她拿慈善秀場的事情算計他,更別提黎宗當年還收了鄭湫的錢。
顧家這邊把一場隆重的婚宴演變成了一場小型的致歉宴,舉辦的地方在同一間酒店,只是由那個最大的廳挪到了只容納五十來人的中型包間。
本該是當事人的黎念樂連一個通知都沒有收到,就由一名關鍵人物變成了邊緣人物,只存在人們的談話間和猜測里。
周沫也坐在了這一個包間裡,本以為會志得意滿,到了這一刻心中卻是無限落寞。
她垂頭笑話自己,笑自己明明捏著一把好牌該去做更重要的事,卻偏偏要費盡心思、機關算盡去做出這樣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來。
只是這樣一段真實的心理活動很快被鄭湫在對面的隔空舉杯帶來的歡慶感所遮掩。
她倆的計劃無疑是成功的,鄭湫不想要黎念樂進顧家,這麼一鬧這門婚事算是徹底黃了;周沫想要場面難看,就現在黎念樂在網絡上面臨的嘲笑和難堪程度,是她當時所面臨的十倍不止。
黎念樂沒有等來顧牧的任何一句解釋,她也沒有再通過任何途徑去主動追問。
這場婚禮當真變成了顧家的一件插曲,卻是黎念樂噩夢的開始。
黎宗當時突發中風,雖然搶救成功撿回了一條命,但餘生基本上失去了自主行動的能力。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黎念樂在從原本的生活軌跡里逐步退出,只是誰也沒有料到,等到眾人回過神的那一天,她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就連彭晶晶,一開始知道的也不外乎是黎念樂還活著。
其實黎念樂不過是帶著黎宗轉移到了五十公里以外的西城。
都說網際網路時代實在太難銷聲匿跡,但黎念樂用自己的經驗證明,只要管好自己的表達欲,隨便讓人找到也沒那麼容易。
洛姐在劇本定稿之後徹底失去了黎念樂的音訊,龔薇也問過林希,林希只當是跟婚禮有關的輿論太過洶湧,勸龔薇讓黎念樂自己去無人的地方靜靜,也不急著去逼黎念樂現身。
黎念樂陪黎宗在醫院整整住了二十天,一直沒有好好卸過的妝幾乎焊在了臉上。
黎宗的病情其實是板上釘釘的事,只是黎念樂不甘面對自己全面敗潰的場面。
馬叔說西城這家醫院的院長算是自己的乾親家,他非常擅長處理類似病情,於是幾經聯繫最終幫著黎念樂完成了黎宗的轉院。
黎宗住著整個住院部僅有的五間單人病房之一,而黎念樂天天寸步不離。
她還記得劇本最終定稿的那一天,她合上電腦特地跟洛姐打了個電話說了感謝,又跟龔薇說需要請一段時間的長假。
等黎宗在睡著的時候,黎念樂靠在病房的玻璃窗下蹲坐著。月光涼涼地照在她的側臉上,映出的那行淚痕太深,像是已經流淌了一萬年的眼淚。
這時候有護士進來查房,嘟噥著抱怨坐在牆角的黎念樂嚇了她一跳。
等到護士掩上門出去,黎念樂終於從地上起身,臉上那雙好看到過分的眼睛在此時仿佛已經不是眼睛,而化身為一對步搖,黎念樂每走動一步,步搖便晃下一串淚珠來。
黎念樂先是打濕了整個下巴,到後來連胸口的衣服也全部淚濕。她的嘴角往上往下翹起又放下,拉直了繃緊了,呼氣也好,吸氣也罷,每一個動作都沒有辦法止住淚水,黎念樂哭到頭皮發麻,有幾個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會這麼死去。
這一切都是黎念樂切身經歷著過來的,她看不明白的地方不少,但有一件事情她現在再清楚不過,那便是,顧牧恨她。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恨她,恨到不惜要用這種方式來捉弄她,把她的自尊,把她拼了命織出來的真心和驕傲摔得稀巴爛,甚至還不回頭看上一眼。
就算是在十天之前,黎念樂也以為等自己緩過這口氣一定要站在顧牧面前問個清楚,什麼杜豪工作失誤一類的屁話她根本不信,她感受到的不過是他顧牧把她從一輛高速行駛中的列車中推了下去。
可是到了這會兒,黎念樂已經不想再去面對這一切了,她只想像蛻掉一層皮一樣忘掉這一切。就當這一切都是一場真人秀,攝像機已經關上了,那她該回到真正的生活了。
雖然鄧老爺子的身體狀況重新恢復穩定,但鄧臻打算再在洛桑陪老人一段時間。
鄧臻這二十幾天每天不是在陪床就是陪著老太太散心鍛鍊,連手機都很少碰,更別提從網絡途徑了解那場取消的婚禮背後的輿情。
顧牧當然不能像鄧臻那樣在這裡長呆,他就算想當縮頭烏龜,西北工廠的那一攤子事也不會給他機會。
於是等到洛桑飛南城最近的那一趟直飛航班,顧牧終於準備回國。
鄧臻還當這場婚禮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延期,她直面自己的愧疚,抬手撥了撥顧牧額前的碎發。
「對不起,」她說,「我害得你連婚禮都取消了。」
「媽,別胡說。」
「這麼多天了,我也沒給樂樂和老黎打個電話。等你這次回去,好好給他們道個歉。」
「好。」
「老黎那個人別看不多話,其實人軸得很。那會兒樂樂媽媽出意外急需用錢,我當時好像也在國外,後來回去了又是一地雞毛,根本沒顧上說照顧照顧他。
五六年前吧,有一次我碰見當時在我們家管事的李大姐,也不知怎麼就說起這件事了,她說當年鄭湫看老黎實在困難給了一筆錢,老黎收下了,後來我跟你爸離婚,黎宗本來是要走的,但為了把那筆錢還了,就又在顧家幹了一段時間,直到用工資把那筆錢抵扣了,才兩手空空從顧家辭了職。你說他這人,都窮成什麼樣了,還非得講這些原則。
所以如果他因為這件事真的不高興了,你讓他罵,我們該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