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心中猶豫

  從平南村離開的馬車轆轆而行。

  陳郡太守謝與義帶人候在謝庭之回城的必經之路上，看到謝庭之的馬車，急忙上來問：「如何？」

  謝庭之看著把焦躁不安寫在臉上的叔叔，表情淡淡，答道：「謝家，很快就能重回朝堂了。」

  謝與義聞言，一怔，腦子有點亂，本能地問道：「是長公主說的？」

  謝庭之臉上罕見露出笑意，語氣中帶著些許歡悅，道：「咱們大魏的這個長公主可了不得，叔叔，讓族中子弟都準備下，明年謝家子弟就能下場參加春闈了，咱們不能輸給王家！」

  

  參加春闈！

  這四個字在謝與義腦海中迴蕩。

  曾經，先帝為了針對王家和謝家，曾下令不許兩家的子弟參加科考，所以，如今謝家子弟在朝中的官職，大都是捐出來的。

  若是長公主真的答應讓王謝子弟重新參加科考，那朝堂上的局勢定會重新清洗。

  只要謝家子弟能重返朝堂，什麼丞相太尉大學士，都得靠邊站。

  謝與義面露欣喜，激動道：「好啊！咱們謝家終於熬出頭了！」

  科考中試，是每個讀書人的夢想，謝與義也是自小熟讀詩書的飽學之士，卻因為先帝的一句話，無緣科考，只得托關係找人舉薦，如今聽到長公主允許謝家子弟科考，他甚至想上考場再考一回。

  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了。

  如今他已是陳郡太守，有官職加身，不可能再上考場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謝家年輕一輩子弟身上。

  這樣也好，他們這一輩老了，大魏的朝堂終究還是年輕人的朝堂，而謝家，也終究是年輕一輩的謝家。

  只要年輕一輩能重新回到朝上，他們這些老一輩也能寬心了。

  謝與義心中振奮，趕緊騎馬跑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族中子弟。

  謝庭之坐在馬車上看著叔叔急匆匆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這一笑，如冰雪融化，沖淡了他身上的語氣陰鬱之氣。

  良久，他把目光收回來，看到自己腳下的髒污，第一次覺得，腳底的淤泥，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

  謝家這邊，得了天大的好消息。

  而陳家這邊，也得了天大的好消息。

  謝庭之來陳家的目的雖是找鍾如意，但他既用了陳衡當藉口，說要讓陳衡當教百姓種地的總教頭，也不好食言。

  反正這對謝庭之來說，只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可這件事對陳家來說，卻是天大的好事。

  自古以來都有窮不與富斗，富不與官爭的說話，放眼歷朝歷代，百姓們或懼或敬當官的，而能和官吏攀上關係，更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當陳家父子得知，太守要任命陳衡為農戶教頭時，陳家父子都很高興，尤其是老陳，眼眶都泛紅了。

  當鍾如意從村口回來，看到的就是老陳把先祖的排位搬出來上香的場景。

  陳家沒有祠堂，只有一件飯廳兼客廳，一件廚房，以及兩件臥房。

  陳家先祖的排位放在客廳不合適，放在廚房也不合適，放在臥房又瘮得慌，所以平日收好在盒子裡，逢年過節或者遇上什麼大事的時候，才會拿出來拜拜。

  看著陳家煙霧繚繞的模樣，鍾如意並不驚訝。

  她在村口和村民閒聊的時候，已經聽村民說謝庭之來平南村的目的。

  她也知道，無論是在這個時代，還是在現代，老百姓對當官的總是會非常敬佩，對老陳家來說，能為太守大人做事，能為陳郡百姓造福，可是天大的福分。

  而對於鍾如意來說，卻有那麼點麻煩。

  她原是想帶著陳衡上下跑一趟，把自己了解的，關於農耕的知識，都教給陳衡。

  可當她看到陳衡父子那麼高興，又有些不忍說出口。

  如果陳衡真的去幫太守做事，那麼就算他只是一個農戶，也很快便會收穫一定的名和利，可若是陳衡來幫她做事，那麼至少一年內，他什麼都做不了。

  而且，南巡之路想必不會太平，這一路上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如果她是陳尋，可能也不會跟一個陌生人上路。

  鍾如意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樣，陳衡她是一定要帶走的，就算陳衡決定要幫陳郡太守做事，她也要用長公主的身份逼太守把人給自己讓出來。

  鍾如意打定主意，等陳家父子祭奠完先祖後，把陳衡叫到一邊。

  陳衡對於少女有幾分好感，不是因為少女的性格和模樣，而是因為少女對農耕上心。

  陳家世代務農，陳衡對於百姓的遭遇，以及權貴對農戶的輕視，再清楚不過。

  所以看到少女和其他權貴不同，陳衡對少女多了幾分好感。

  兩人在陳家廚房後的大樹下。

  鍾如意看著面前正直老實的青年，深吸一口氣，鄭重道：「實不相瞞，我們是奉長公主之命，南下查訪各州府土地作物收穫情況，長公主正在想辦法提到作物產量，所以我想邀請你跟我們一齊南下，查探各地土地情況。」

  先前陳衡聽鍾如意說過，她是長公主派來的使者。

  當時，他以為少女不過是查探平南村的情況。

  沒想到，少女竟是要南下。

  陳衡從沒出過遠門，卻也聽人說過，大魏疆土遼闊達數千里，就算按照每天趕一百里路來算，來回至少半年時間，更別說還要到各州府下鄉探查土地作物收穫情況，至少要花上大半年時間，甚至更久。

  如果自己跟少女出發，那家裡的父親，可就沒人照顧了，地里的活更沒人幹了。

  陳衡最在乎的還是自己的父親，地里的活沒人干不要緊，大不了把地租給李嫂家種，可父親……

  實在是父親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他擔心自己萬一離家太長時間，父親沒有照顧，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叫他這麼放心得下。

  眼看陳衡沒有第一時間拒絕自己的請求，而是陷入猶豫當中。

  鍾如意眼睛頓時一亮。

  青年在猶豫，那就說明這件事有戲，他內心還是願意跟自己一起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