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半真半假

  不知自己現在面對的是，縣衙真正的主人，滿臉驕傲自得，錢夫人還等著霍溦繼續奉承自己呢。

  可終究不是真來找人的人，已耐著性子在這裡聽了連天的廢話，霍溦現在只想套出錢夫人這位厲害表叔的廬山真面目。

  「不知夫人表叔尊姓大名，若真能僥倖找回堂弟，我夫婦二人也該上門投禮拜謝才對。」

  靠著人家根本不知道還有門這樣的親戚，而在外頭打著人家的名號到處吹牛，聽霍溦這一問，原本都要將尾巴揚上天的錢夫人終於想被人兜頭澆了冰水那樣冷靜下來。

  原因無二，蓋是因她先前吹牛對象都是摸不著人家門檻的人，就是不留神說出來人家名號來，像他們這樣的嘴臉上門，也不會被人家看在眼裡。

  可現在，面前開口相問的兩個人卻全然不同。光看他們身上衣料就知他們必定身家不菲，只想從他們身上撈一筆，錢夫人可沒打算把自己給拖下水。

  「嗐，這個啊。」慌亂的眼珠子到處亂轉，在頭上汗珠滑落前，錢夫人終於岔開了話題，「你先前問這私勘礦產不是大罪嗎？我看你是個聰明人，怎麼不懂這裡頭的門路呢？」

  而在心裡盤算著只再撈這一筆就收手，錢夫人口中雖說著指教的話，但身子卻無比誠實地往霍溦所在方向偏了偏。

  又伸出貪得無厭的手，她的意思很明顯。

  

  而當霍溦又順著她的心意將銀錠放到她掌心時，霍溦手還沒收回來，她就迫不及待地往懷裡揣。

  一下子眉開眼笑起來，雖腹誹霍溦是個傻子，但錢夫人好歹將自己知道的能說的東西都告訴了她。

  原來，雖然有個能讓她狐假虎威的遠房表叔在，但關於礦場之事，錢夫人也是聽人說的。

  礦產開採之事依靠人力，若無足夠人力開採，即便是能坐擁大片礦場，也只能望洋興嘆罷了。而既依靠人力，就難免有走漏風聲之險。

  原先礦上管得嚴倒還好，沒什麼人敢冒生命危險來在外頭說嘴炫耀。

  可現下因上層生變，礦上管制松泛，不少之前被迫擄掠過去的礦工都私自逃回。而隨著他們的逃回，羌縣有礦的事，就不再是個只在礦場存在的秘密了。

  羌縣有礦的事，在民間不斷流傳四散開。

  而若非那些自恃高門的富戶們，不屑於將目光投向這些所謂賤民身上，否則羌縣有礦的消息早該在那些人間傳得到處都是了。

  雖然民間因很多礦工口傳而議論紛紛，但又沒人能從那些私逃回來的礦工口中問得個具體方位，那些他們聽說過的親朋們也以為他們是在神志不清的胡咧。

  好打聽東家長西家短，錢夫人原也是不相信羌縣有礦的那一撥。是見到狗三這個活生生能從礦上拿出白面饃饃的人，才肯勉強相信這個礦的真假。

  也正是如此，她才迫切盼望，等她兒子登上官位後，她家也一定要想法子弄個礦，也不需多大，只要能讓家裡過得比得上表叔的一星半點她就滿足了。到時候，就是錢柔那賤蹄子，在家門口求得撕心裂肺，她也一定不讓人開門放她進來。

  "阿姐覺得，那老婆子說的是真是假？"

  才跟吳璞那裡提過樊山，這頭就撞上錢家，越珵有心懷疑，可在看到那老婆子捧著霍溦給的銀子歡天喜地地離開背影，卻又無從懷疑起來。

  畢竟，跟鹿野的是密談，而今日撞上錢家的路，是他自己選的。

  如真能在這短短時間裡，猜中他的選擇，還能在這巧合里，讓他們恰巧撞見這處心積慮的一幕，就是真被人算計，越珵也只得對這幕後之人撫手稱讚。

  「半真半假，真假參雜，假多於真。」從錢夫人第二次找霍溦要錢時，霍溦對她口中的話就產生了一定懷疑。

  儘管如此，霍溦還是將她後來所說之話都記在心裡，畢竟空穴來風必有因，能讓一個廝混在市井裡的婦人都知道羌縣有礦的存在。

  這礦場裡，必定出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

  朝客棧方向走，霍溦靠著越珵的胳膊，「不論她口中真假如何，於咱們來說，還是得早做準備。現下這消息捂得住還好，要捂不住，一定還是要立時上報燕王。」

  事態一朝一變，先前想將這礦私藏下來，是因為消息未走漏，才能有益於他們；而如今，在心裡做最壞打算，將礦場上稟燕王，才能使他們利益最大化。

  頷首肯定霍溦的意思，嘴角一彎，越珵嘴裡的話還沒冒出個音，就被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快得跟風一樣的半截小子給撞到了腰。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沒看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公子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遭吧！小人家中還有要事，就先走了。」

  而比他跑得更快的，是他撞人後，嘴裡爭先恐後冒出來的詞。

  知道是自己沒看路撞上了人，垂著頭噼里啪啦將道歉的話說了一籮筐，察覺手上禁錮力道鬆了，鄭小子頭也沒抬地又要往後跑。

  可他來得及動，就又被一隻大手給拉住了衣領。

  在被鬆開後，以為那人不計較了，現下被人拉住，鄭小子心裡哎呦一聲，暗嘆自己撞了個不講理的人。

  心裡惦記著要去找公子、姑娘稟事，抬手捂著臉，鄭小子只希望這人可千萬不要打臉，否則鼻青臉腫的，他也不好意思往公子姑娘面前跑。

  身子不住顫著等待著接下來的拳打腳踢，衣領被人輕拉著，滿心祈求的鄭小子，還沒發現這拉住他的人，跟以往那些拿他泄憤的有什麼不同。

  雖然拳頭還沒落下，但身子不自覺因為曾經經受過的疼痛而顫抖著，直到額上被敲了個榧子，鄭小子才敢顫悠悠地睜開眼。

  「你小子，也太沒囊氣了點，撞了人就要挨揍，也不辯駁幾句，就這麼呆等著。這說到哪兒，都沒這個道理的。」

  跟霍溦一樣，對於鄭小子的機靈，越珵也是極喜歡的。而正是喜歡他的機靈，越珵才越想讓他徹底改去那軟骨子，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腦門被敲了一下，聽見越珵說自己沒囊氣，原本最不喜人這麼說自己的鄭小子卻一點都不惱，

  滿臉笑地捂著剛被敲過的額頭，他知道，公子都是為了他好，才跟他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