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姐妹替嫁

  艱難從泥灘里掙扎出來，顧不得拍打身上髒污，見那些原本傾向自己的人因錢柔強詞而倒向她，直到錢柔現在哭泣難言，錢夫人才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

  如被奪去一切的母狼般朝錢柔撲過，透過狗三極力阻攔，錢夫人還是拼盡全力地往錢柔臉上扇了一巴掌。

  「哎喲，這錢夫人怎麼這樣啊？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假，但凡事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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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你來得晚，不知道，這錢夫人又不是第一回做這樣的事了。」

  「什麼事啊！好嫂子，你說話別直說一半啊！引得人怪難受的。」

  ……

  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如潮水般爭先恐後地往錢夫人耳朵里鑽，聽見自己的老底要保不住了，她還沒開口就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她說的都是假的……我家沒吃過……沒同意過他們的親事……沒……沒有啊……」

  人物兩證皆全，在不容辯駁的事實下，錢夫人的辯白顯得分外薄弱。

  畢竟吃食是真的，結親也是真的，不過是被簡單顛倒了個順序，所呈現出來的事實就截然不同。

  被錢柔這一手混淆黑白弄得啞口無言，錢夫人恨極了當初定下婚事時，非要在外面炫耀得了個好女婿的自己。

  都長著眼睛，誰也不是傻子，誰勤勞肯干，誰言而有信，誰貪嘴偷滑，誰前科累累……這都是肉眼可看見的。

  「而我現在的這樁『好』婚事，還是當初娘親給妹妹千挑萬選後，妹妹不要了才給我的。」不顧自己又掀起一陣怎樣的波浪，錢柔的聲音很穩。

  而說完後就滿臉麻木地攙住錢夫人，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錢柔忽而在她耳邊說了一長串話，

  「既然當初這樁親事議定時，說的就是妹妹。如今家境衰微，要賣女為生了。您既得意於這個好女婿，何不就讓妹妹頂了這樁好親事。我想，那林家知道了，肯定也是歡喜非凡的。」

  錢柔之妹只比她小了不到一歲。

  作為夾在長兄幼妹之間不受寵的那個，錢柔從小就被教著要讓大的，因為他是哥哥，要護小的，因為她是妹妹。

  從沒有人教過錢柔，要愛自己，若非知道那林家公子一早就心許妹妹，是抵不了父母之命，才退而求其次地跟自己定親，錢柔說不得還真不會跑。

  因為在家裡熬油似的熬著，錢柔無時無刻都不在指望著將來能許個不上不下的親事，好掙脫這將她敲骨吸髓的一家人，過自己的小日子去。

  如今卻要嫁一個心有所屬的人，而且心有所屬的還是自己的妹妹的人。

  錢柔忍不了了，也忍不下去了。所以她寧願自毀名聲嫁給人人都看不起的狗三，也不願意再在家裡做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的傀儡。

  「姐妹替嫁，錢柔，你可知自己再說什麼？」震驚的眼裡滿是淚水，錢夫人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女兒。

  臉上還帶著悲切，錢柔紅著眼眶將錢夫人凌亂髮絲捋順。

  「娘，您是眼花了而是耳聾了。居然沒聽清我的意思？我說，這林家這個『福坑』，我這條賤命無福消受，就留給我的好妹妹去嫁吧。畢竟，我是姐姐，謙讓妹妹是理所應當的。」

  聲音低沉卻不改堅定，說完，還不待錢夫人反應，就抓著她的手往後倒去，跌坐在地上，錢柔紅腫面頰上，留下一行清淚。

  「娘，家裡又不是揭不開鍋了。我嫁給狗哥，是為成全父兄清名。可林家下聘，本就是你們瞞著人家的。」

  「您曾說，林家都是深明大義之人，既然一切都是咱家的錯，那為何不去登門道歉，還要糊裡糊塗地將這麼親事糊弄下去呢？」

  「家裡這一輩就我跟妹妹兩個女兒，我嫁給狗哥是因為家裡實在揭不開鍋。如今城中緩和、家下寬裕，咱家又不缺那三瓜兩子，您又怎麼能生出姐妹替嫁的心思呢？」

  連滾帶爬地抓住錢夫人的衣擺，錢柔哭道：「您就是不為我們姐妹考慮，也該為月兒跟星兒著想啊！一旦姐妹替嫁的消息傳出，有這樣的兩個姑姑，月兒星兒這兩個小姑娘還要怎麼嫁人呢？」

  月兒星兒是錢柔大嫂生下的一對雙生女兒。時下女子名節珍貴，往往一門一戶間，牽一髮而動全身。

  畢竟賢妻旺三代，而在娶妻聘婦前，又不能跟聘娶閨秀有長足的相處時間，因此男方往往會派人來打聽女方家中長輩尤其是女眷的事跡，以此來推測所定閨秀的品格。

  因此，若是家風良好，則往往家中女兒甫一及笄，就有百家來求。而若家風不良，則一代女眷都難以出嫁，只能低嫁到比自家還不如的家中。

  侍奉著家裡的每一個人，最知道刀子該往哪裡捅最痛，果不其然，此話一說，錢柔這裡還沒哭完，那木門裡就擠出個年輕婦人。

  躲在裡頭聽婆母跟姑子相爭，擎等著得好處，如看戲般聽得樂陶陶，是眼見要牽連到自家身上，錢柔大嫂才衝出來。

  錢夫人這個做婆母的都不是錢柔對手，短短几句，就讓錢柔將局面扭轉。而錢柔大嫂這個慣回窩裡橫的人，從沒被人這麼指指點點過，幾乎是衝出來後腳沒挨地，就又被閒言碎語給逼了回去。

  而錢夫人也追著跟祖宗一樣捧著的兒媳婦一齊進了門。

  被留在外面，見目的達到，將企圖和已經算計自己的人都拖下渾水，怕父兄回來，不敢戀戰，拉著狗三再度朝錢家大門處猛磕幾個響頭，錢夫人到底是沒攔住錢柔跟狗三一起離開。

  而在錢柔離開前，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朝霍溦跟越珵所在方向看了好幾眼，直到人影攢動，目標缺失，才堪堪移開眼。

  本是被迫被女人們圍堵在這裡不得不圍觀這場鬧劇，又做了件不留名的好事，人群漸散，霍溦跟越珵還沒動身，就聽見那被親生女兒擺了一道的錢夫人，不知怎地又衝出來朝錢柔狗三離開的方向啐了一聲，破口大罵。

  「呸，不就是個破挖礦的嗎？日日夜夜在礦場賣命，能有什麼出息？也就是那個見了男人就走不動道的小騷貨會沒臉沒皮的貼上去。」

  「不認我這個娘？我錢孫氏還不稀得有這樣丟人現眼的閨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