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準備以屍首充飢

  「乖寶，娘的乖寶不哭啊，不哭啊！爹去給你找吃的了，很快，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乖寶吃得飽飽的，羨慕死那些說閒話的人。」

  衣不蔽體的年輕婦人，抱著一個看不清原狀的柱狀物輕言細語地撫慰著。

  而在她身後，原本整齊的屋子被暴亂百姓給搶得寸物不留。她口中的乖寶爹，正屍首異處地躺在門前，保衛著他的妻小。

  「我妹妹……我妹妹的……屍首，究竟在哪裡？」滿目通紅，鹿野是咬著牙才能將這句話給說全。

  一出府門就被擄走，竭力掰著鹿野滿是傷痕的手，吳二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勒死在他手裡。

  「鹿……」

  還沒完整說出一個字，就察覺到脖間力氣更大，顫巍巍抬手給已經瘋魔的鹿野指了方向，被猛然鬆開的吳二，還沒來得及吸一口新鮮空氣，心口就驟然一涼。

  乾脆利落地抽出刀刃，任由鮮血濺了滿臉，一腳將死不瞑目的吳二踢飛，看到他眼中止不住的慌亂，鹿野才又開口。

  「我鹿野，自問沒有虧待過你們吳家分毫。吳家上下，尤其像你們這樣的看門狗，我更是節節日日不忘打點。吞了我那麼多東西，可你們……你們竟然連護她一命都做不到，做不到。」

  

  說完就轉身向吳二所指方向奔去，鹿野現在連一丁點，都不敢回想自己九死一生的艱難偷生回來後，聽到唯一妹妹死訊的心境。

  周遭越走越荒涼，饒是已經做足準備，可等望見那斜梗在黃土中，不會再喊哥哥、不會再言笑的瘦弱軀體時，鹿野還是紅了眼。

  「啊——啊——」

  跌跌撞撞用斗篷將鹿呦赤裸軀體兜起，把她的臉貼在胸口，鹿野有很多話想說。可到最終，脫口的卻只有一聲又一聲的不明嘶吼。

  在這滿是屍體的亂葬崗，不知喊了多久，如枯木般跪坐在地上，鹿野試圖用自己身體的溫度，將鹿呦的冰涼軀體暖熱。直到再來人，才打破這獨屬於他跟鹿呦兩個人的時光。

  「唉，你說，這真行嗎？我可聽說吃了人肉，是會變成怪物的。」

  「好死不如賴活著，吃都吃了，你還怕？」

  「嗐，你們都別說了，這麼多死人，怪瘮人的。」

  ……

  夜幕低垂，悉悉索索的動靜，傳到在這裡呆了一整日的鹿野耳中。

  「啊——，詐屍了，詐屍了！」

  本就是大著膽子才敢來這裡扒拉死人的，忽然瞅見陰影里有個東西在動，方才聊天時口氣最大的那個，是跑得是最快的。

  鐵鍬撂在地上，跟裸露出來的骨頭碰撞出沉重聲響。

  在一片鬼吼鬼叫中，拉住離自己最近的那個，鹿野張開已經乾裂到滿是血痕的嘴，「你們……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眼睜睜看著同夥離開，自己卻被不知名的東西拽住，是叫喊掙扎到渾身都沒力氣，這人才能聽見鹿野的聲音。

  而他還來不及開口回答，就不知從什麼地方又冒出了個人，替他給沉浸在悲痛中的鹿野解惑。

  「他們說，準備以屍首充飢。」

  不帶任何感情波動的聲音，在鬼氣森森的亂葬崗中，更顯可怖。

  嚇得身下不受控淌下腥臊液體，一察覺到身上力氣減小，被留下來的這個人就忙不迭地奪路而逃。

  「你是誰？」

  背著光，看不清來人樣子，把鹿呦屍首往懷裡抱得更緊，鹿野俯下身子捏住靴上匕首。

  鹿野看不見來人，可來人卻將他的戒備盡收眼中。

  露出一聲輕笑，那人輕輕開口，「不用管我是誰，你只需知道，我是來幫你，幫你報仇的，就行了。」

  「幫我？」

  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笑話似的大笑起來，直到眼角堆滿淚，鹿野才停下來，指了指自己，「幫我？你知道我的仇家是誰嗎？就這麼大言不慚地要幫我。」

  「新任羌縣縣令，吳家家主，吳璞。」

  並不將這位還沒上任，就把城中攪得風雲變幻的吳縣令放在眼裡，來人說得輕巧，卻將跪坐在地上的鹿野刺的瞳孔一縮。

  直到現在才收回臉上嘲諷的笑，不知來人是誰，鹿野細心將鹿呦屍首裹得密不透風，才起身正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既說要幫我報仇，那閣下何必還如此藏頭露尾。相互坦誠，才是做買賣的第一條路，不是嗎？」

  步步逼近這個比自己矮小不少的人影，在靠近的只剩幾步的時候，鹿野才見那人抬手將帷帽摘下。

  「你……你一個女人，不好好在家裡相夫教子，跑到這樣的地方來跟我談什麼報仇？」

  帷帽摘下，霍溦姣好面容徹底暴露在空氣之中。而緊接著，鹿野氣急敗壞的聲音，也響徹在整個亂葬崗。

  並不將鹿野的嘲諷放在心上，霍溦逕自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他的眼前。

  「鹿老爺，您為了妹妹跟吳璞與虎謀皮多年。那這樣東西，想來您並不陌生吧？」

  手中玉印在天青瓔珞下搖晃不已，看著對面眼神產生變化的人，霍溦並沒多言。

  而眯起眼看清霍溦手中東西的鹿野，悄悄按了按懷中那個跟她手裡一模一樣的玉印，才收斂了對霍溦的輕視。

  「您的妹妹，鹿呦姑娘，是死在吳璞手中。」

  「你究竟是什麼人？」

  在道上混了多年，想起聽人說起過，女人跟孩子是絕對最不能瞎惹的兩種人，鹿野現在沒有半分聽到殺死妹妹兇手的喜悅，反而往後一退，戒備更深。

  「我說了，我是來幫您的人。」

  重複跟先前一樣的話，望向依舊戒備頗深的鹿野，霍溦才又拿出第二個東西，放在他的眼前。

  「這樣東西，想必您同樣也不陌生吧？」

  沒理會鹿野的震驚，霍溦把玩著手中的東西，繼續道，「畢竟，您是靠著它，才能成功混入城中的。」

  「我夫君，羌縣總旗，越珵。你是靠著混在他的援軍中，才能改頭換面地混入城中。否者，您一露面，就將面臨吳府絞殺。鹿老爺，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從頭至尾就沒想瞞著身份，霍溦說得果斷，卻讓鹿野更不敢相信。

  「您不信也沒關係。」將兩樣東西收起來，霍溦瞥了瞥被鹿野擋在身後的鹿呦，「說起來，我還曾跟鹿呦姑娘有一面之緣呢。那真真是位絕代佳人，可惜，卻遇人不淑。」

  知道鹿野從沒將吳璞當作妹夫，霍溦口中的「鹿呦姑娘」，正合鹿野心意。

  「你……你見過她？」提起妹妹，鹿野沒這麼緊繃。

  沒來得及見妹妹最後一面，鹿野現在迫切地希望，可以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妹妹的隻言片語。

  點頭應是，霍溦又道，「李縣令葬禮上，您妹妹代表吳家去了一趟。而我，就是在那裡見到您妹妹的。她喜紅，愛金，厭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