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斷子絕孫？

  跟五姨娘方才一樣嘆息，見她搖頭，霍溦才道：「既如此，這倒是難了。估摸那對鹿呦動手的人，也知她家再沒能為她出頭的人，才半點不擔心地將她，推下假山。」

  替五姨娘把口中揣測落到實處，霍溦現在是偌大天地間，唯一能跟她共情跟聽她傾訴的人。

  「唉，這一日夫妻百日恩。鹿呦姨娘這一撒手，也不知吳老爺的傷心成什麼樣？」

  半真半假的抹淚，霍溦明知鹿呦的死沒對吳璞產生任何影響，還是試探問向聽完她的話就怔住的五姨娘。

  從李濤喪禮上，五姨娘的所作所為，霍溦就知道她是對李濤死了心。

  而如今又有個跟她境遇相同，或是境遇更好的人，跟她落到相同的地步。光憑似真似假傳聞，就為鹿呦傷懷不已的五姨娘，不可能在她們迥異的夫主上，沒有感言。

  果不其然，一聽霍溦提起吳璞，不知方才想到什麼的五姨娘，眼裡驀然迸發出一種怨毒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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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無盡眼淚的沖刷下，把吳璞跟李濤相似身影合二為一，捂著好似又在發痛的腹部，五姨娘冷笑一聲。

  「呵，一日夫妻百日恩？那說的得是正常人才對。在他們這種干盡斷子絕孫買賣的人眼裡，都把身家後嗣盡數堵上了，又怎麼會在乎一個普通女子？」

  五姨娘初入李府時，也曾年輕貌美，獨得李濤寵愛過。而那時的李濤，尚沒會像現在這樣狡兔三窟。

  曾或多或少無意撞見過李濤沒掃乾淨的首尾，猜到他是在幹什麼見不得光的買賣，五姨娘是將心裡這份猜測死死壓在心裡，才有命活到現在。

  「斷子絕孫？」

  鎖死心房，因李濤去世而松泛開，如今又被上頭情緒一激，到聽到霍溦的聲音，五姨娘才發覺自己失言了。

  沒成想能在五姨娘口中聽到意外之喜，霍溦走這一趟，本是看在五姨娘曾好意提醒的面子上，才來關心她的。

  狼狽移開紅腫眼睛，把口中肉壁咬得出血，五姨娘才掩飾開口。

  「嗐，我也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不過她們都傳，我們府里沒孩子，跟吳府里只有姑娘，都是因為他們幹了斷子絕孫的買賣，惹怒佛祖，才降下來的懲罰。我也就，這麼信了。」

  到底說聽說，還是眼見。五姨娘這副猝不及防的掩飾，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最好寫照。

  怕把她逼得不肯再露口風，不敢追問，霍溦收回自己眼中的好奇，轉而提起自己今日跟馮盈見面的些許場景。

  吞吞吐吐說出今日自己惹怒了馮盈，霍溦臉上滿是後悔。

  「咱們……」繡鞋在地上一跺，霍溦像是下了極大決心才跟五姨娘繼續傾訴，「咱們之間，也就沒那麼多虛話了。」

  「我夫君，你也知道，他在城樓上抵禦流民。」說一句頓三句，霍溦直把五姨娘的好奇心完全吊起，才說得順暢起來。

  「李大人去了後，縣令之位空懸，城中有幾家人家想要暫代縣令之位。夫人現在孀居，不好參與到此事來，上回他們追問不休的時候，就把我給推出來了。」

  一面說，一面觀察五姨娘神色，確定她一無所知，霍溦才又繼續下去。

  「你也知道的，我什麼都不懂，又怎麼敢隨便開口。可他們非逼著我開口，我只好推脫著出了個糟主意。說看誰對百姓貢獻大，就選誰。」

  眼角眉梢上都掛上愁苦，霍溦一把拉過馮盈的手，言語懇切，「是他們說要公平競爭，我才出這個主意的。可誰知……可誰知……」

  以手覆面，肩膀聳動，似是說中了什麼傷心事，霍溦哽咽得說不下去。

  比五姨娘方才哭得更加傷心，口中嗚咽之聲不斷，霍溦或高或低的哭聲，總能讓五姨娘插不進任何想要安慰她的話。

  而直到瞄見五姨娘被她哭得全無章法，霍溦才漸漸停下口中啜泣。

  曾學著把眼淚當作征服男人的武器，跟五姨娘方才哭得涕淚橫流的樣子比，霍溦這一番，無論是哭，還是停，舉手投足間都優美得如畫中仕女。

  「夫人……夫人……她說……她說……我是故意在男人面前賣弄。」

  「夫人，夫人，怎會？怎會如此？」

  霍溦口中的馮盈，跟五姨娘所見馮盈，好似根本不是一個人。不相信清心寡欲、虔心侍奉菩薩的馮盈會說出這樣的話，五姨娘驚訝的聲音都變了。

  移動身子，靠在五姨娘身上，霍溦擋住她所有能出去的路。

  「我開始也不相信，可夫人就真是這麼說的。」

  方才借著遮掩將眼皮揉紅，霍溦如今是完美受害的形象。而像是害怕五姨娘不信，她還特地晃了晃五姨娘的胳膊。

  將馮盈對她的苛刻，看作每家姨娘都會經歷的事，跟其他動不動罰跪罰打的主母比起來，五姨娘是慶幸過，能遇上馮盈這麼好說話的主母。

  被霍溦晃得整個人都晃起來，五姨娘的這份慶幸，在對上已經在她心裡蓋章蠢笨的霍溦時，她卻又有幾分不確定起來。

  「肯定，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沒想過只憑藉這樣就動搖五姨娘對馮盈的信任，霍溦接下來的話，才是她鬧這齣的重頭戲。

  「我們借住在府上，就用一家老小的性命來換夫人的信任。要讓我早知道夫人心裡有了決定，我哪兒還會出這樣的餿主意啊！」

  順著霍溦的話點頭，到聽到最後一句，五姨娘才瞪大眼問，「有了決定？有了什麼決定？」

  「就是選誰當縣令啊！」

  滿眼後悔，像是看不見五姨娘眼中的震驚，霍溦只沉浸在自己得罪馮盈的世界裡。

  從未有一刻像這樣腦聰目明過，五姨娘霎時就想到了那個不可思議的人選，舔舐因哭泣而乾裂的嘴唇，她聽見自己用變了調的聲音問。

  「她……她決定……是誰家？」

  「是吳家。」

  腦中答案在霍溦口中得到印證，驚出滿身虛汗，五姨娘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後悔，沒跟李濤其餘妾室一樣。

  一樣，離開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