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城外流民，易子而食

  羅潤這話，不管是落在誰的耳中，都是既合情又合理。

  半點不見先前清晰，羅潤滿是對上官的尊敬跟身處下官的卑謙。將一個忠心耿耿下官的姿態，刻畫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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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說的這話，我這婦道人家是不懂的。只是啊，這世間從沒一人做事，眾人分羹的好事。既然羅大人是李大人派來的，那想必定有過人之處，是定不吝於為羌縣軍營出一份力的。」

  漂亮話誰不會說，將選擇擺在羅潤腳下，霍溦又恢復原本的偽裝。

  明明對彼此身份跟彼此能耐都是心知肚明，但現在他們都心照不宣將這些事掩埋。

  往事隨風去，將自己放到現在的身份跟殼子裡，在場諸人，不過是有個曾在鄞都同名同姓的人而已。

  胳膊撐在霍溦椅後，越珵沒有出聲，仿佛霍溦就是能代表他全部意思的發言人。

  屋裡靜了幾分，屋外越夫人跟羅汀的笑聲若隱若現。

  如同霍溦不想讓越珵知道，她曾在鄞都做過的事，羅潤也不想將真實的霍溦跟越珵分享。手指在杯盞上摩挲，羅潤倏然笑道。

  「這是當然，羅某是李大人派到越總旗手下的。那自然諸事，都是聽越總旗差遣的。」

  一個謊言往往需要無數的謊言為其掩蓋，不管羅潤心裡打算如何。只要他有點腦子，就不會在李濤面前說出自己的真實來歷。

  毛遂自薦地來到越珵身邊，他需要越家，來為他遮掩來歷。而越家，也需要他將之前的往事掩埋。

  抬起杯盞，不管私底下是怎樣的凶潮暗涌，在這一刻，他們心間均有了不約而同的約定。

  「姐姐，哥哥跟越總旗去軍營了嗎？」

  軍營里一堆爛事亟待處理，越珵看得緊，眼見摸不到跟霍溦單獨相處的機會。羅潤索性跟越珵離開。而羅汀則是被暫留越家。

  跟越夫人玩得小臉紅撲撲，羅汀依在霍溦身邊，像是街上最粘人的麥芽糖。

  捏了捏她的鼻子，縱然對羅潤有萬種情緒，但對著曾跟她一樣命薄如紙，又逆天改命的羅汀，霍溦沒法牽連到她的身上。

  「對呀，你哥哥有事要處理。汀兒就跟姐姐，在家玩好不好？」

  笑呵呵地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姑娘，越夫人道，「對啊，汀兒就跟伯母和姐姐在家裡玩。讓哥哥去掙錢，然後給我們汀兒買花戴，好不好？」

  羅汀現在七歲，若不是李鷗反覆流產，越夫人膝下孫子也該這麼大了。看著跟蜜果一樣的羅汀，越夫人眼都笑眯了。

  被越夫人說得臉紅，羅汀將臉埋在霍溦身上，聲如蚊蠅，「汀兒不要買花戴，汀兒想要個嫂嫂。」

  沒想到這個小人精，想得這麼深，越夫人笑得更開心，「那汀兒想要什麼樣的嫂嫂呢？」

  雙手環在霍溦身上，羅汀昂起頭，看著這個姐姐。

  眼裡閃爍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心思，她又埋入霍溦懷中。

  她早不是那個傻乎乎能被人騙走的羅汀了，被霍溦使人送回羅家後，聽的那些流言蜚語，足以讓她猜到自己曾落入什麼地步，也足以讓她迅速長大。

  「我想要個跟姐姐一樣的嫂嫂。」哪怕知道霍溦已然成親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對霍溦的親近，這份親近讓她，想讓霍溦成為她的嫂嫂。

  「姐姐已經成親啦。以後會有更好的姐姐，來做你的嫂子的。」

  不想讓這個小姑娘誤解，霍溦說得很清楚，也希望通過她的嘴巴，讓羅潤打消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重活一世，她本無意成親。嫁給越珵已經是局勢所逼，走到現在這一步，她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如果有的選，她不會成親。

  背負著這樣沉重的過往，孑然一身的日子，才是她最想要的

  聽見羅汀的話，越夫人臉上笑意淡了淡，她養身子從不插手霍溦跟越珵之間的事。

  但這小姑娘明顯的親近之意，明顯是認識霍溦，不認識越珵。

  她從不反對霍溦為越珵出謀劃策，或拋頭露面，因為她自己就是從軍營里摸爬滾打出來的。她不反對，但不代表著她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好兒媳被人搶走。

  「砰砰砰。」

  越夫人轉移了話題，霍溦給羅汀梳著頭髮，就在此時，細微的敲門聲從外傳來

  經過昨夜那一場鬧騰，霍溦相信，絕對沒人敢再上門借糧。門閃開一條縫，她看見鄭小子，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開門讓他進來，霍溦問，「你這是怎麼了？」

  整個身子都在打擺子，鄭小子臉上沒有一丁血色，驚恐地望著霍溦，他的牙齒都在打戰。

  「李大人，李大人，他要……」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恨不得自己從未路過那條小巷。

  霍溦留下的錢，足以讓鄭小子給他爺爺治病。能遇上好心人治病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不想浪費霍溦的銀子，鄭小子在酒樓附近碰運氣。

  也不知算是命好，還是命不好，他總能遇上這樣私密的事。

  」城外流民已經堵了那麼多了，大人心裡究竟是如何打算？「不知名的聲音響起，「軍營無人，若是他們膽敢沖城，又該如何辦？」

  「該如何，該如何？你問我，我又該問誰？如果不是那些回鶻人心狠手辣的屠村，那些賤民會堵在城外嗎？」

  這個人的臉正對鄭小子，他清晰地看到那人眼中猙獰血色。

  「如果羌縣有半點差池，不光你我完了，就是那……也完了。」最開始出聲的人又道，不過他說得模糊，鄭小子伸長了耳朵也沒聽清。

  「這是自然，可離了羌縣，咱們哪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你知道就好，李大人那裡是怎麼想的，咱們還是得去探個底。咱們可是來過好日子的，沒道理把命葬在這兒。」

  被堵在巷子裡，緊貼在牆上，鄭小子不敢伸頭，只能靜靜地聽著他們說話。

  「哎，城外那些流民已經快餓得易子而食了。這狗急了還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要讓他們沖入城中，絕對會是場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