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一頓飯,十兩銀子
2024-08-31 00:21:07
作者: 減字南柯子
中年男子進去後,米鋪掌柜就將門前布簾放下,將門面遮得密不透風,半點不給人偷窺之機。
而等到掌柜進去後,周圍那些眼裡是止不住的艷羨的人,才紛紛議論開。
躲在人群後,霍溦聽著這些人議論著,這中年男子到底能帶出多少米,便也不急著走,準備跟這些人一起等到個答案。
沒到一炷香,這中年男子就一改原先傲氣,垂頭喪氣地提著一個袋子從米鋪出來。
「方老頭,怎麼樣?」眾說紛紜,方老頭還沒走下米鋪台階,就早有耐不住性子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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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擺了擺手,方老頭整個人蔫了。對著面前幾十雙跟燈籠似的眼睛,他嘆了口氣,晃了晃手中米袋。
輕飄飄的米袋,跟先前沉甸甸的荷包形成了鮮明對比。不用方老頭說,眼利的人,早從他手中米袋大小,估計出了重量。
一時之間,人群中哀聲冤道。
在這抱怨聲中,方老頭將米袋藏在身下,直到又有幾個青壯年從人群中跑出,他才在這些青壯年的護持中離去。
圍觀了這一場鬧劇,霍溦沒了繼續逛下去的興趣。跟在方才被人叫做鄭小子的人身後,霍溦打算從他口中,敲出一點關於羌縣的內幕。
一屁股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鄭小子手裡的十個銅板被汗水浸透出一種難聞氣息。
想起家裡起不了床的年邁爺爺,他死死攥著,這好不容易換回來的錢,將頭埋在膝上,無助地哭泣
他覺得自己可能不管怎樣,都不能完成爺爺最後的願望。但一道好聽的女聲,打斷了他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脆弱,像一道光照進了他只有無望的生命。
抬起袖子,抹掉眼角的淚,他看著眼前這個仿佛仙女的姑娘,不知道為什麼會從她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鄭小子,我想跟你做個交易,不知道你肯不肯?」越夫人守在巷口,霍溦蹲下身,平視著眼前這個半大少年。
「我……我,沒什麼可以跟你做交易的。」只瞄了一眼霍溦,鄭小子怕褻瀆了眼前這個仙女姑娘,他死死地盯著,自己腳上露出兩個窟窿的草鞋。
霍溦笑笑,「你只需要說,同不同意就可以了?你有沒有什麼能做交易,是我的事。你只要想你自己就可以了。」
面前的少年依舊垂著頭,掏出荷包里放著的糖,霍溦第一次覺得越珵往她荷包里藏糖,不是件壞事。
「你爺爺生病了。」霍溦將這個糖,放在少年面前,「他想喝米湯,對不對?」
被霍溦說中,心中最期盼的事,少年終於肯將埋在地上的頭抬起來。
「我只是想問你幾句話,你只要肯如實地告訴我,我就能幫你完成你爺爺的心愿。」
面前包著油紙的糖,是鄭小子此生都不曾見過的精緻。他不敢接過,只是盯著眼前這個真的跟仙子一樣能知道他心裡秘密的姑娘。
「你……你真的能幫我嗎?」問出這句話,像是想起什麼,鄭小子又佝僂著肩膀,喪氣起來。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但米很貴的,我買不起的。」一面搖頭,一面說,鄭小子轉著手裡僅有的十個銅板。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如果你肯相信我,那就跟我走,我肯定能讓你爺爺喝上米湯的。」
在羌縣這個陌生的地方,就算外面有越夫人守著,霍溦也不放心,將糖放在鄭小子的手心,她直起身子,就要離開。
她走得乾脆利落,而哪怕沒有回頭看,霍溦也知道這個孩子,一定會跟在她們身後。
果不其然,她跟越夫人還沒走幾步,這少年就出了巷子,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們身後。
越家現今住宅,不知道有沒有被李濤派人監視。初來咋到,沒辦法,霍溦只好選了個不大不小的酒樓。
「姑……姑娘,這……里很貴的。」
跟在霍溦身後,鄭小子知道這可能是唯一一個能讓爺爺完成心愿的機會了。他告訴自己要聽姑娘的話,可是面前這個酒樓,還是讓他忍不住出聲。
似乎害怕霍溦生氣,他結結巴巴地解釋著,「真……真……真的,我鄰居家……的哥哥,上……上回就……就是在這兒,吃……吃了一頓飯。」
望見霍溦臉上沒氣惱,鄭小子扣著手裡的銅板,說話才順暢些,「他欠了十兩銀子,錢還不上,就把他家妹妹賣了。」
鄰居妹妹是他們附近唯一肯跟鄭小子玩的玩伴,不知道她被賣到哪裡,提起這件事,鄭小子眼中就更黯淡了。
「一頓飯,十兩銀子。」抬頭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酒樓,霍溦怎麼看,也沒看出,它能做出如此天價的飯來。
眼前這個孩子沒有騙她的必要,心裡雖有疑惑,霍溦也暫且按下不提,「那這裡很貴,你知不知道,什麼便宜又安全的地方?」
見面前這位姑娘,沒有因自己的隨意插嘴而生氣,鄭小子臉上神情終於放鬆下來。
便宜又安全,以他的閱歷,符合這兩點的,他也只能想到自己家。
紅著臉將自己家三個字說出,他以為面前的姑娘會離開,但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同意。
興高采烈地帶著人往自己家裡走,直到快家門口,鄭小子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沒跟爺爺通氣。
「我家,只有我跟爺爺兩個人。爺爺重病在床,恐怕不能招待你們。」
一路走來,路上見聞,讓霍溦跟越夫人都心生不忍。聽見鄭小子的話,她們只笑著點頭,讓他進去先跟爺爺說。
鄭小子的家住在,離越家住處的三條街外。
雖只有三條街,可這三條街,卻將世間百態都包攬其中。
鄭小子的家擠在一個黑黢黢的巷子裡,巷子的地上滿是充滿刺鼻氣味的污漬。湛藍的天,在這裡終結,顫巍巍的不明物體,將眾人的頭頂,遮得不見二色。
時有木門打開,不見人影,唯見混沌不清的污水,在地面上濺起灰色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