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順者昌,逆者亡
2024-08-31 00:19:33
作者: 減字南柯子
是啊,如果眼前有康莊大道,誰還想大費周折地走崎嶇小路。
越珵說得痛苦,可字字句句卻均是實情。燕王的算盤很明顯,而他們如今哪怕明白他的圖謀,也得要裝作毫無知覺。
畢竟他的意思很明顯,不過是,順者昌,逆者亡。
就算越珵因不順而死在他手裡,也不過是合了那些上位者的心思。而他要是更狠些,越珵之死,說不定,還能成他可請之功。
「燕王初次派人來的時候,跟我說,不必疑他,他被貶來此處,還是因替我們越家出言才致。」
燕王也不是一上來,就這麼強硬逼迫的。現在這麼不客氣,不過是,見越珵意志堅定,才出此策。
一提起燕王,霍溦滿腦都不自覺的是前世那些糟心事。
被越珵這麼一說,她才想起,這一世也曾聽過燕王之名。只不過那時,她忙著為越家奔走,而沒多加關注。
「這倒不是虛言,為你挪入刑部大牢,燕王曾於朝上當眾諫言,而惹惱成帝,被貶至沅南。」將自己威脅鄔陽長公主一事隱去,霍溦道。
長嘆一聲,越珵將手中紙球無力扔出,「怨不得,他以我救命恩人自居。」
沒法跟越珵解釋自己那時的膽大包天,霍溦現在只能沉默,讓燕王冒領此功。
沉默中,那被越珵扔出的紙球在地上咕嚕嚕地滾遠。直滾入那不被月華眷顧的黑暗,才堪堪停下。
目光隨著那紙球遁入黑暗,不給越珵尋根究底的機會,霍溦將話題轉入現實,「你想好,要怎麼回他嗎?」
從越珵重傷回來,已過十餘日。再加上,燕王曾暗中派人去找越珵的時間。屈指算去,他已等待越家答案,近一月時光。
而這封信顯然就是他最後的耐心,因為信上言明,至多三日,他便會讓人來收回信。
「阿姐,你覺得,我,能從鄞都跟燕王的雙重壓迫中,出頭嗎?」
越珵猶豫了很久才問出這句話,可問完,他覺得自己像是說了個笑話。沒等霍溦回答,自己卻先笑開了。
蒼涼笑聲在屋中迴蕩,可明明是笑,他臉上的表情,卻還比哭還要難看萬分。
霍溦知道,背負血仇,越珵是絕不甘心就止於此的。
來絳縣的這些時日,她也曾為越珵規劃重新從軍入仕之事。可萬沒料到,還未有成算,卻又冒出燕王這個程咬金。
「鄞都那些人啊,他們巴不得我一輩子都不出頭。最好,就爛在這裡。」
「可我想著,既已成軍戶,沙場廝殺,我總能立下戰功。」
「但我又想,阿爹和兄長們,不也是戰功赫赫,卻也躲不開那樣莫須有的污名。」
蜷縮在椅子上,越珵死死埋著頭,不讓霍溦有一絲看見自己如此不堪一擊的機會。
「饒我能戰功彪炳、功蓋萬世又如何,不合時宜的人,朝廷是不會重用的。」
「我知道,我沒機會了。」
父兄之死,跟污名加身。極快地推動了越珵成長,這襲話,誰能想到是以前在越家軍中,被父兄母嫂寵到不識人煙的少將軍所說。
將手放到越珵的頭上,感受到手心不斷地顫動,霍溦沒有編造虛假謊言來安慰他。
「阿姐,我不能死的。」好不容易憋出這句話,越珵又道:「至少不能這樣死的。」
越珵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怕死的人,否則不會在那些人嚴酷拷打下,拼死不吐一字。
可在這一刻,他卻真真切切地怕了。
他怕自己死了,不能洗越家污名;他怕自己死了,不能昭父兄之恨;他更怕自己死了,不能護衛母親、妻子……
「對,不能死,我們都不能死的。」將越珵腦後眉勒理順,霍溦說,「我們要好好活著,活著看那些人是如何自取滅亡的。」
忠孝難兩全,霍溦知道越珵已經做了選擇。也知道,他不可能這麼輕易拋下從小被灌輸的理念。
「阿珵,忠君只能守一時太平。你看看,咱們這個大姜國,被征坪和議划去那樣多的土地子民給晉國。他們也是忠君之民,從未有過忤逆之心和,可也不照樣落入晉國魔爪,還是被自己愛戴的君王所親手獻上。」
「成了晉國百姓,不是他們所願,可他們現在得忠哪位君呢?忠姜,他們於晉便是懷有異心的叛國之人。忠晉,他們又如何能越得過從小接受的姜國教化。」
「我相信,阿爹跟兄長如果身處你現在的處境,也會跟你做出同樣的選擇。」
征坪和議是姜晉兩國簽訂的新和議。在此和議中,姜國不僅應承每年向晉國交歲幣——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還將北樓一郡盡數賠付給晉國。
霍溦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歪理邪說,可現在,除了投奔燕王,他們已經別無退路。
如果讓越珵做出抉擇艱難後,還要忍受如此煎熬。她寧願越珵被自己的歪理邪說,給帶歪。
「君會變,可民不會。忠君誠然無錯,可百姓不才是咱們越家殊死拼搏,要守護的東西嗎?」
握住霍溦不斷在背後輕拍的手,越珵眼裡滿是血色,「是這樣的嗎?阿姐。」
「是的,咱們越家殊死守護的是百姓,而非一家之言。只要能給百姓帶來好日子,誰當帝王,不是當?」
未曾見過越振,也不知其到底是何心思。可霍溦現在卻咬死了,越家至始至終忠的都是百姓,而非高坐皇位的君王。
「再說,燕王只是成帝胞弟之子。成帝有那麼多成年子嗣,就算燕王生了異心。可他若敢貿然起事,別說我們,就是天下人那關,他也過不了。」
前世,霍溦這個妖妃是燕王清君側的藉口。如今,沒了她,霍溦也很想知道燕王會用什麼樣的藉口。
「不要想那麼多,就當是權宜之計。咱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先暫走一步,看一步。要實在不行,等到難以忍受之時,再想脫身之計,也未嘗不可。」
揉搓著越珵的太陽穴,霍溦的聲音,輕柔卻堅定。給他備受煎熬的心,帶來了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