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家中余錢可豐饒
2024-08-31 00:19:14
作者: 減字南柯子
孫招娣家仿佛一夕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現在,霍溦也終於可以肯定,那封找不到的信絕對還在孫招娣手裡。
不知道孫招娣拿那封信到底要去做什麼,不敢將此事鬧大的霍溦,只能在軍戶聚居地旁敲側擊著她家的事。
許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這裡還沒弄清孫招娣的去向。而另一邊,越珵卻突然回來了,更嚴格來說,他是被人給拎回來的。
「這是你家那口子?」滿臉橫肉的壯漢將奄奄一息的越珵提在手上。
壯漢手裡的人,無一點生息。露著腳趾的靴子在地上無力拖著,身上的衣裳被血污得看不出分毫原本顏色。若非糟亂頭髮中,親手裁製的眉勒若隱若現,霍溦簡直都不敢相認。
不清楚他是怎麼弄成現在這樣的,霍溦抖著手想去接他,那壯漢卻猛然大手一松,將越珵摜到地上。
手忙腳亂地去接越珵,感覺到手下瘦骨嶙峋的身體,霍溦還沒將越珵的臉抬起來,就瞧見那壯漢朝她伸開蒲扇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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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看?」見霍溦愣在那裡,壯漢黑臉喊道,「是你家男人說,只要將他送回來,就給我一兩銀子的。怎麼著?想反悔?」
絳縣濕寒,這壯漢卻只穿了件薄薄單衣。單衣下,肌肉虬結,仿佛只要霍溦敢搖一下頭,他就會立刻將二人暴揍一頓。
越珵回來的突然,又是以如此情形,霍溦根本就還在狀況之外。
見這壯漢擼著袖子,朝他們走來,霍溦從荷包中胡亂摸出一錠銀子,也不管多少,就將它扔到壯漢身上。
恐這壯漢還不滿足,霍溦抱著越珵的手,青筋直露。而那壯漢卻只是撿起銀子,啐罵一聲晦氣,便轉身離開。
「越珵!越珵!」壯漢一走,霍溦就將越珵的臉給露出來,用力拍著,企圖喚醒他的神智。
連叫數十聲都沒得到分毫回應,心中不祥念頭划過,她顫著手,放到越珵鼻下。
實不怪她如此做,打越珵落入霍溦懷中起,他便如一灘爛肉般癱在霍溦的懷中。如不是身上有餘溫,霍溦真就要大哭出聲了。
「阿珵!阿珵!」
聽見外面的嘈雜聲,和霍溦急切的叫聲,越夫人強撐著病體出來。可饒是心中做足了準備,迎面見霍溦伸手探息,她還是腳一軟,跪坐在地上。
連爬帶滾地到霍溦身邊,越夫人艱難吞咽著唾液,「溦……兒,阿……阿……阿珵……」
嚇到冰涼的手感覺並不明顯,屏息細細感受到那道微弱的氣流,霍溦才敢開口:「還有鼻息。」
「好……好……」不敢將手放在越珵身上,越夫人眼中的淚刷的一下淌下來。
和越夫人齊力將越珵扶入屋中,霍溦是一路小跑著往縣中去的。
好在絳縣不是鄞都,霍溦只將越珵情況簡略說明,那老大夫便立刻挎著藥箱跟來。
怕耽擱時間,霍溦直接從縣中租了個驢車。
到越家時,越夫人已將越珵身上的血污擦拭乾淨。
一見越珵,這老大夫便皺著眉。把了左手,又把右手,檢查完越珵身上的外傷。老大夫撫著山羊鬍,久久不言。
絳縣裡面大夫不止一個,可被人稱為「活華佗」就這一個。
越夫人的病,就是他看的。
如今瞧老大夫這樣子,越夫人雙膝一軟,若不是霍溦在後面接著,早跌到地上去了。
被越夫人弄的動靜驚動,老大夫停了手中撫須動作,開口問:「家中余錢可豐饒?」
老大夫先前作態,不僅越夫人嚇得夠嗆,就是霍溦也被唬得魂不守舍。
「啊」了一聲,霍溦是被老大夫瞪了一眼,才後知後覺地點頭。
而得到確切答案,老大夫才從藥箱裡取出銀針。
他一面施針,一面道:「別怪我先這麼問,這小子傷成這樣,家裡要是沒錢,依我看,就趁早別治。省得回頭人沒救回來,反而把生者給連累進去了。」
「有錢,我們有錢。」聽他話音,霍溦將腰間荷包取下,連忙說道。
這樣重的傷,沒些人參肉桂是絕非治不好的。不是沒被人倒打一耙過,老大夫不想一把年紀還跟人歪纏,所以才先將醜話說到前頭。
「您只管放手治,只要治得好,多少錢我們都肯出的。」就剩這一個兒子,就是金山銀海,能救得越珵一命,越夫人都不會眨眼。
提起銀針在越珵頭頂扎入,老大夫橫了眼越夫人。
「老朽雖稱不上醫者仁心,也絕非追名逐利之徒。這小子被人打成這樣,五臟六腑皆有瘀傷。不用些名貴藥材,就是救回來,也是個病秧子。」
「我觀你家是軍戶,還只有這一丁。讓個病秧子去戰場,還不如就死在這兒,高低有個全屍,也比在晉國人手裡屍骨無存得好。」
被老大夫說得面紅耳赤,越夫人訥訥不言。
將越珵紮成刺蝟,老大夫才重重呼吸起來。摸到手邊熱茶,他讚許地瞥了眼霍溦,「你這丫頭,倒是比你婆母知事點。」
有本事的人,就是脾氣古怪些,也讓人受得。將軟爛糕點放到老大夫面前,霍溦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我們家不吝銀子,老神仙,您看,能救得幾分?」
老神仙是絳縣眾人對老大夫的尊稱。
沒理會霍溦,老大夫咂摸著嘴裡的糕點,意猶未盡地又塞了個進去,還說:「這如意齋的糕點,就是沒萬芳齋的香甜。」
「老神仙喜歡萬芳齋的,那下回我就給您備些他們家的招牌,再給您沏一壺碧螺解膩。」
見老大夫將目光投向越夫人,霍溦慌忙補充,「不是您要吃的,是我們非要拿來招待您的。」
滿意點了點頭,又吸溜一口茶水,終於吃飽喝足的老大夫才悠哉開口。
「你們越捨得,我就治得越好。就是他右手手腕的舊傷,你們要真願意真金白銀地砸下去,我也有幾分把握。」
越珵右手一直是越夫人的心病,如今聽老大夫說有望,她也顧不得臊,擠了過來。
「只是啊!再多的銀子,也是救得了人,救不了命啊!」
越夫人的臉又被老大夫給說白了,而見她搖搖欲墜,老大夫才補充。「要死的人偏要活,能活的人卻偏想死。人生際遇如何,這命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