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蠱(中)
2024-08-30 23:54:53
作者: 南夏
五、 鬼筆
天亮的時候,警車開進了校園。
女生宿舍樓里,圍滿了人。青禾撥開人群,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地上的思雅。
思雅,真的死了。青禾驚呆了,他抱著頭無助地蹲到了地上。
你就是死者的男朋友?一個聲音傳進了青禾的耳朵里。
青禾抬起頭,看見一個警察站在他身邊。面容肅穆,眼神精練。有一種莫名的威嚴感。
是,我是。青禾慌忙站了起來。
你最後一次見死者,是什麼時候?警察目光有些游離地看了看他,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便簽本。
昨天晚上。我們一起參加了學校舞蹈協會組織的舞會。青禾說道。
本書首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後來呢?
後來,思雅便回去了。不,是我回去了。我們做了個遊戲。我。青禾有些忐忑,話語不銜。
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警察抬眼看了看他。
我們一起玩了個遊戲,就是誰輸了讓誰畫畫。結果我輸了,我便畫了思雅。青禾抿了抿嘴,整理了一下思緒。
是這幅畫嗎?警察說著指了指旁邊證物袋裡一張素描。
恩。青禾點了點頭。
你學的是美術?警察又問了一句。
沒,沒學過。青禾慌忙擺了擺手。
沒學過,竟然畫的這麼逼真。唉,可惜成了一幅遺照。警察說著嘆了口氣。
現場很快被清理乾淨,圍觀的同學也被老師驅散了。
從宿舍樓出來,青禾沿著甬道慢慢地往前走著,在一棵垂柳下青禾坐了下來。他的耳邊又想起了爺爺的話,禾兒,無論如何千萬不要給別人畫像啊!
此刻想來,青禾真的後悔昨天給思雅畫像。青禾曾經偷偷去網上查過,對於青禾心裡一直糾結不清的問題。網上有人說,可能是因為青禾家裡的世代都是給死人畫像的。所以,那根流傳下來的畫筆便帶上了死亡的氣息,也就是一桿鬼筆。
對此,青禾不太相信。這情景倒和最近流行的電影[死亡筆記]一樣。難道一桿筆便能操縱別人的性命嗎?可想起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青禾又困惑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正在冥想的時候,小竹走了過來。
青禾,別難過了。小竹說著坐到了青禾的旁邊。
恩,都怪我。青禾說著,不覺得眼淚流了出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思雅也是我的好姐妹。我們從來到這學校便一直在一起。小竹說著,聲音也哽咽了。
對了,小竹。我想問你點事。青禾情緒穩定後,問道。
你說吧!
思雅,到底是怎麼,死的。青禾咬了咬牙,吐出了後面兩個字。
法醫驗屍說是被人從背後勒死的。可現場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情況。昨天晚上,宿舍的人都玩的太累。誰也沒留意,結果今天早上便出了這樣的事。小竹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
青禾沒有再說話,目光望向了遠處。遠處有人在打籃球。死亡對別人來說也許只是一瞬間的惋惜。青禾從小見慣了死人,可這次他卻無法釋懷。甚至心裡有些愧疚,他不敢確定思雅的死是不是和自己的鬼筆有關。
青禾,我,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小竹,忽然說話了。
好,你問吧!
你昨天在禮堂極力地不給思雅作畫,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啊!小竹抬眼看著他。
青禾一驚,目光一下卡住了。
六、 心魔
眼前不時有人影晃動。一雙溫和的手輕輕的撫過臉龐。有些東西從心底緩緩流淌,像是午後的陽光,帶著舞轉的塵埃,溫和安逸。
童安睜開了眼,眼前的景象慢慢鑽進了瞳孔里。
你醒了。眼前的女子素麵簡衣,一雙眸子清澈如水。
我,我這是在哪裡?童和,去了哪裡?猛的一下,記憶迅速鑽進了腦子裡。那個晚上,童府火光沖天,數十個蒙面人殺進來。童府到處都是哭喊聲,童和推著自己跑出了後門。一股鑽心的疼一下從左半邊臉湧來,童安不禁叫出了聲。
公子別動,你的傷還沒好。女子輕聲說道。
我的傷。童安慢慢地撫住自己的左臉。他記得昏迷前有根黑色的箭刺進了他的左臉。難道?鏡子,給我鏡子。童安大聲叫了起來。
公子傷還沒好,需要多加休息。女子說著掖了掖被子,起身離去。
你是誰,敢對我如此無禮。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皇庭御用畫師。童安有些生氣地喊道。
女子頓了頓,轉身說道,公子可以叫我繡娘。臨南童家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如果公子想活命的話,就換個名字吧!
什麼,你說什麼?童安一下靠在了床上。
他想起了唐蝶的臉,一些畫面瞬間在眼前浮游。他忽然明白了一切。原來童家是自己親手毀了。他記起了父親臨終前的話,安兒,我們童家世代都是皇帝的御用師。我們筆下的女子,任她再美,她是屬於皇帝的。
童安忽然笑了,眼淚跟著流了出來。
人生是這樣的,不是我們所能把握的。你安心養傷吧,在這裡沒有人能找到你。繡娘端著一碗飯菜走了進來。
童安沒有說話,眼睛直直地看著手裡的畫筆。
唉,繡娘嘆了口氣,放下飯菜,走了出去。
天黑的時候,繡娘點亮了蠟燭。
這裡是什麼地方?童安說話了。
義莊,死人住的地方。繡娘說道。
繡娘,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公子請說。
拿著這個,去臨南幫我找一個叫童和的人。童安說著拿出了手裡的畫筆。
公子,這又何必?繡娘笑了笑,燭光下,碎影重重。
童安愣住了,繡娘,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那天公子去藍玉閣,我也在。我站在唐姑娘的後面。公子來的前天晚上,我無意中聽見了唐姑娘和公子隨從的對話。所有的計劃,一開始便是布好的局。繡娘緩緩地說道。
童和,是他?童安眼裡閃出了憤怒的火光。我對他不薄,為何要這樣對我。
薄與厚,只在於一念之間。如同公子現在的心境一樣。義莊缺少一個為死者畫遺照的,如果公子願意,我可以和管事的說一下。繡娘說道。
繡娘,你,為何要幫我。童安頓了頓,提出了心裡的疑惑。
繡娘愣了愣,沒有說話。
屋內的氣氛瞬間凝結般死寂,桌子上的蠟燭晃了晃,然後滅了。
因為從我第一眼看見公子,我便喜歡上了公子。繡娘的話音幽幽的,看不清表情。
童安沒有說話,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唐蝶的樣子。
門被關上了,童安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七、 畫殺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青禾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小竹,沒有原因,可能是壓在心底太久,已經無法負荷,所以全部倒了出來。
這,這是真的嗎?小竹看了看青禾,小聲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不過,凡是讓我畫過像的人都死了。爺爺是,思雅也是。我,我真的不知道。青禾無措地說道。
也許,也許是巧合吧!你不是說是那根畫筆殺人嗎?可昨天在禮堂,你用的是普通的鉛筆啊!小竹說道。
我也很矛盾。我一直覺得是我害死了思雅。青禾搖了搖頭。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竹說著輕輕握了握青禾的手。
回到宿舍,青禾又拿起了那根畫筆。畫筆上有歲月磨礪的斑點,如同一張蒼老的老人的臉。
第一次見這根畫筆,是母親離開的那天。
那時,青禾才五歲。他看著父親和母親劇烈地爭論著什麼。最後,母親從柜子上拿出畫筆說,來,你給我畫像,讓我去死好了。
父親陰沉著臉,眼睛裡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
青禾躲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母親當天晚上便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長大後的青禾曾經幾次在心裡勾勒母親的樣子,卻一直都不敢動筆,因為他怕。
青禾,拿的什麼東西啊!宿舍的羅笑打斷了青禾的回憶。
哦,沒什麼。青禾笑了笑,慌忙把畫筆收了起來。
對了,下午我好象看見你和小竹在一起。是不是因為思雅的事啊!羅笑問道。
哈哈,不會是思雅剛死了,便又搭上小竹了吧!旁邊的丁成接口說道。
你胡說什麼?青禾一下站了起來。平常丁成就處處針對青禾,青禾一直忍讓。
怎麼,我說錯了嗎?聽說思雅是被人謀害的,該不會你們勾搭。
丁成話沒說完,青禾就沖了上去。
羅笑拉開了兩個人。
你給我小心點。丁成指了指青禾,然後摔門而去。
青禾,你別管他。他就是仗著自己家有幾個臭錢。羅笑說著拍了拍青禾。
青禾眼睛死死地盯著丁成的背影,一把怒火從心地猛烈的燒了上來。丁成的樣子瞬間浮現在他的心裡。青禾用力地握著拳頭,一些東西涌到了腦子裡。
夜幕一點一點地垂落下來,窗外樹影婆娑,月光寒仄。
一個人影悄悄地坐到桌子前,微弱的月光下,他慢慢地勾勒出一幅畫像。畫像上的男孩嘴角上揚,眼神跋扈,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哼,哼。他輕聲笑了笑,然後把畫筆收了起來。
青禾又做夢了,他夢見自己來到了古代。在一座陰森的宅子前,他不由得便走了進去。宅子似乎是以前的義莊,到處都是棺材。
房間裡亮著燈,他推開門。看見一個古代女子坐在裡面。
你來了。女子抬起了頭,竟然是思雅。
我。
他們找你畫畫。青禾想說什麼,卻被打斷了。
青禾一愣,回頭一看,外面的棺材全部立了起來,裡面躺著的屍體都站了起來。
啊,青禾一下醒了過來。
走廊外,有光影投進來。
一個黑影躺在地上。
青禾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丁成。
八、 傳說
義莊的生意很好,幾乎每天都會有人來。童安著一襲青衫,戴著半邊軟皮面具。坐在棺材邊作畫。
繡娘說,人生百年,誰不是一副臭皮囊。
童安看著那些躺在棺材裡的死人,想像他們生前曾經或富或窮,死後卻一樣。很多時候,他會想起唐蝶的臉,糾纏而來的還有那個火光沖天的晚上。
也許是每天都在經見死亡,童安心裡的仇恨漸漸平復了。他甚至覺得已經習慣了義莊了的生活。看飛揚的冥錢,聽平心靜情的大悲咒。
清明,義莊來了一個男人。
他點名要童安作畫,不過不是給死人作畫,而是給活人。
童安看著他詭異地笑著,問其原因。
你幫我作畫,明天便會知曉。
童安最終答應了他。
在酒堂,童安見到了男人要求自己作畫的對象。那是個女子,笑語輕佻地和酒客在私鬧著。童安心裡不由的升騰一股厭惡感。
畫像交到了男人的手裡,童安並沒有收男人的銀子。他只是想看,男人究竟想做什麼?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有人敲開了義莊的門。
抬進來的人是童安昨天見到的女子,隨行的還有昨天來找他的男人。
童安愣住了。
很小的時候,父親給他講過一個傳說。丹青塗畫裡有個說法,經常給死人畫畫的畫師,會沾上死氣。所以,很多幫忙畫遺照的畫師,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幫活人畫像的。
難道,這個傳說是真的?
繡娘說,死去的女子不守婦道,終是遭了天譴。男人沒有告訴童安真正的原因。也許,他找童安只是提前為自己的妻子畫張遺照。
男人的笑容在童安的心裡跳竄,跟著的還有心裡平息已久的仇恨。
天亮的時候,繡娘拿著一個包袱走了進來。
繡娘,你說我該怎麼辦?童安眼神里有些許迷茫。
無論你做什麼?繡娘都會站在你身後。只是,只是。繡娘說著,眼淚流了出來。
童安抱住了繡娘,其實,所有的一切我都懂。我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一切,可是很多時候我還會想起唐蝶,想起童和。我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懂,我懂。我會等你,一直在這裡等你。繡娘泣不成聲。
臨南,依然是人行如織,酒肆繁華。童安望著這個闊別一年的地方,有種久違的溫暖感。旁邊不時有人偷看他,目光里露出鄙夷的眼神。
一年前左臉上的傷,使他不得不一直戴著軟皮面具。
坐在酒肆,童安望著對面的藍玉閣。所有的一切就是從那裡開始。如果當時不是童和強烈推薦去藍玉閣,所有的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
當,當。街上有人敲鑼,似乎是官府發放公文。
童安放下幾塊碎銀子,走出了酒肆。
是皇庭招御用畫師,聽說是陳妃娘娘親自下的昭書。公文旁邊的人小聲地議論著。
可不是,自從童家出事後。聽說,皇宮裡便沒人作畫了。
童安沒有說話,徑直走過去揭下了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