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糾纏

  江炙的手指握住紅葉的胳膊，感受到了她細膩的皮膚。她的肌膚溫熱，似乎還殘存著他的一絲依戀。

  他深呼吸一口，再次重複了一遍：「把她留下。」

  這次不僅是江凌遠的神色變了，連方意晚也覺得有些不正常。

  這個好像不是正常的關係吧？

  就算江炙將紅葉作為人質，但是人質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還有必要留在身邊？

  除非……

  方意晚的腦子裡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江炙不會是喜歡紅葉吧？」

  這種變態狂會有喜歡的人？方意晚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江凌遠就不這麼認為了。他玩味了片刻，最後唇邊泛起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想留下她？可惜，人家不一定想要留在這裡。」

  最關鍵的還是紅葉的意願。

  「我不要和他在一起。」紅葉沒有回頭，而是掙脫開了他的手臂，站到了江凌遠的後面。

  「紅葉！」江炙的聲音沙啞，不知道為何竟然含著淚意。

  「我不想再見到你。」紅葉直視著江炙的眼睛，眼神里都是決絕。

  「紅葉……」

  要不是方意晚親眼所見，她幾乎真的要以為江炙是個痴情人了。

  「這……」她回頭看了一眼江凌遠。

  江凌遠依然是面無表情，似乎不會有任何心軟的舉動。

  也對，紅葉是他的人。無論怎麼樣，都應該由他來處理。

  方意晚乾脆做個幕後的透明人，不再參與了。

  「紅葉，看你的意思。」江凌遠倒也不是完全不給江炙的面子，至少他給了紅葉選擇的權利。

  「我要回去！」紅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說出了自己的選擇。

  方意晚注意到在紅葉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江炙的神色似乎產生了一絲變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理解有問題，方意晚認為那是一種奇怪的留戀。

  或許，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不是簡單的綁架案。

  方意晚搖了搖頭，無論是什麼原因，她都不想一個人深陷在愛的牢籠里無法自拔。

  江凌遠的眸光很淡，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既然如此，人我就帶走了。」

  江炙的眼神陰翳，臉上不甘心的神色都懶得掩飾：「我今天偏要把人帶走。」

  江凌遠也不是幾句話就能被勸住的，他的眼神沉靜如水：「你可以試試。」

  「哇哦！夫君好霸氣！」方意晚眨動著星星眼，表現出一副十分崇拜的樣子。

  儘管這句話是在心裡說的，但是江凌遠看見她滿眼的小星星，忍不住唇角微勾。

  「試試就試試！」江炙今天的表現，真是出人意料。

  方意晚對他的了解不多，但是也大概知道江炙為人陰毒，並且非常有城府，不是一個會輕舉妄動的人。

  江凌遠顯然也沒料到江炙會和他硬著來，這和平時的那個江炙簡直是判若兩人。

  既然是要送死，那就不要怪他下手太重了。

  「青楓。」江凌遠依然是用聊家常的口吻叫出了手下的名字，然後青楓不知道從哪裡出現了，還帶著一眾的黑衣人。

  「動手吧！」江炙的眼神直接而暴力，他的眼神里除了紅葉的影子，什麼也沒有。

  方意晚被江凌遠護在了身邊，其實她到現在腦子裡還有些迷糊。

  寧王府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在門口打架，隔著一條街之外，還有那麼多人。

  這個也有些太刺激了吧？

  換作是在京城，最起碼也要等到月黑風高以後再動手吧？

  方意晚縮在江凌遠的懷裡，表現出無限的感慨：「你們這裡，一向都是這麼直接的嗎？」

  江凌遠回答得很微妙：「不是，只有我和他之間，一直是這樣。」

  「你和你的弟弟，從小就是這樣？」

  方意晚感覺到不可思議，假如關係一直這麼水火不容，那他們兩個人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這可都是真刀真槍啊！

  江凌遠發現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打鬥上，心裡感到一點不滿：「你還有心思看別人？」

  「呃……」差點忘了這個傢伙是一個醋精，方意晚急忙回頭，眼睛彎成了月牙：「不是啦！我就是很少見到這種打打殺殺的場面，有些好奇，因此就多看兩眼。」

  「你喜歡打打殺殺？」

  看著挺安靜的一個姑娘，沒想到骨子裡居然喜歡這些？

  「也不是……小心！」方意晚正躊躇著如何組織語言，忽然她的餘光注意到了一個黑衣人正在朝江凌遠攻擊過來，長刀眼看就要刺入江凌遠的後背。

  江凌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全神貫注地保護她，一時間竟然忽視了來自身後的威脅。

  「撲哧！」

  刀刃進入身體的聲音十分明顯，方意晚急忙去看江凌遠的身後。

  江凌遠的身體完好無損，甚至連衣角都沒有損傷，取而代之的是紅葉瘦弱的身體慢慢地滑倒在地……

  大片大片的鮮血從她的身前涌流出來，她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無力發出聲音，難道是自己要死了嗎？

  「紅葉！」像是要撕破天際的聲響，江炙的眼睛通紅，跌跌撞撞地撲倒在了她的身邊。

  「哈啊……」紅葉的手指微收，好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

  「我在，你說。」江炙趕緊抓住她的手，期待著她要說出一兩句什麼話來。

  青楓皺著眉，看了一眼江凌遠：「主子？」

  「暫時停手。」

  江凌遠也知道江炙對紅葉的情感不一般，不然一般情況下抓到紅葉為他傳遞消息之後，早就處死了。為什麼紅葉能活在現在？

  江凌遠的眼底暗沉，就算是有了心愛之人，你也一樣留不住。

  「快找醫官！」江炙捂住紅葉身上不斷流血的傷口，朝著發愣的人群怒吼一聲，侍衛們趕緊一窩蜂地衝進府里，去找大夫過來。

  緊接著，下一秒鐘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心一空，紅葉在最後的時刻居然甩開了江炙的手。

  江炙愣怔了幾秒鐘，隨後盯著滿是鮮血的雙手，再看紅葉微弱的呼吸，還有起伏越來越小的胸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直到紅葉被抬進了府里，江炙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蹲在地上，將頭埋在懷裡，任由指尖的鮮血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怎麼了？你也會覺得心死？」

  江凌遠站在江炙的身邊，語氣頗為嘲諷。

  「那你就是來看我的笑話？」江炙抬起頭來依然是不肯服輸的倔強。

  「不是，我就是想告訴你。無論你是多麼的成功，但是連自己的摯愛也無法保護，那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江凌遠看著遠處的群山，似乎陷入了漫長的回憶：「當年我承受的痛苦，如今你也嘗到了。這樣的滋味，好受嗎？」

  江凌遠走進了府里，不再看他。

  江炙將頭再次埋進了懷裡。

  長久之後，他忽然發出了像野獸失去伴侶一樣慘烈的嚎叫聲。

  「沒有希望了。」

  方意晚看著信步走來的江凌遠，不無遺憾地說了一句。

  門前走來走去的大夫已經開始搖頭了，傷口太深，血流過多，並且身子骨太弱了，沒有再撐下去的可能。

  「我知道。」江凌遠久經沙場，一眼就看出了紅葉的情況，刀劍刺入了要害，不會有轉機了。

  「我看江炙的意思，似乎紅葉對他不一般。」方意晚打量著江凌遠的神色，還是問出來了心底的疑問。

  「我也不太清楚，之前一直在京城，也是最近才回來的。」

  關於紅葉的事情，江凌遠並不清楚太多。於他而言，紅葉和青楓、青釉一樣就是一個普通的手下。

  這樣的手下，從小到大，他已經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無數個。

  「看上去紅葉並不喜歡江炙？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方意晚不免唏噓一陣，畢竟紅葉看起來和她年紀相仿，好好地一個人，忽然就沒有了。

  「她在哪裡？」身後忽然傳來了江炙的聲音，他看上去好像瞬間老了十歲。

  他整個人都瀰漫著一股衰頹的氣息，好像被人抽乾了力氣。

  江凌遠直接拿他當空氣，完全不理會。方意晚倒是沒有那麼冷漠，手朝著室內的某個位置指了一下。

  方意晚不覺得江炙有什麼值得可憐的地方，在她的認知里，這樣的愛缺少真正的意義。

  到了最後，除了愛而不得的遺憾和無法去愛的苦痛，什麼都沒有剩下。

  方意晚忽然之間就做出了一個預想：假如江凌遠上一世像江炙這樣囚禁了她，她應該也會變得歇斯底里吧……

  江凌遠注意到她神思恍惚的樣子，有些不明所以。難道這個丫頭又想到了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

  江炙進去已經很久了，裡面是一片死寂，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們出去吧。」

  江凌遠忽然出聲，方意晚沒有反對，總是待在這裡，確實太壓抑了。

  「今天的事情，我會調查清楚，不會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江凌遠以為她是因為紅葉的事情有些自責，於是寬慰了幾句。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愛你，並且要離開你，你會把我關起來嗎？」

  方意晚的心情實在是算不上好，尤其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她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了。

  「為什麼這麼問？」

  江凌遠沒有正面回答，看得出來他的內心在抗拒。

  「沒什麼，就是忽然想問問。」

  「會。」

  「……」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是上一世他為什麼沒有？

  「方意晚！」

  方意晚還沒來得及追問一下，就被一個人撲過來狠狠地抱住了。

  方意晚抬眼，面前是一張哭得鼻涕眼淚糊滿了的臉。

  「瑤瑤，你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方意晚感到有些無奈，順便拿出手絹替她擦了一下臉，不然一會兒又沾到了她的衣服上。

  「你還有臉說！你知不知道，我都擔心死了！」蘇瑤瑤看見方意晚完好無損的樣子，又是哭又是笑。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方意晚颳了一下她的臉頰，安撫道。

  兩個人姐妹情深，嘰嘰喳喳地說了好久。

  等到方意晚回過神來的時候，江凌遠已經站在一邊好久了，並且臉色已經變得越來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