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蘇言

  即使知道江凌遠是裝的，方意晚也不能平白無故地去問他。

  以他的智商，只要追查到一點蛛絲馬跡，馬上就能發現她的問題所在。

  重生這種事情，太過匪夷所思。

  就算她告訴江凌遠這件事情的真相，而江凌遠一定會相信她。

  他們之間一定不會像過去那樣風平浪靜，因為很多事情的發生不是無緣無故的。

  在江凌遠的眼中，現在的方意晚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嘟嘴，一會兒托腮，一會兒嘴裡念念有詞，活脫脫就像個女瘋子。

  方意晚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好的辦法，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江凌遠正在用一種哭笑不得的神情看著她。

  方意晚回憶起剛才的種種動作，厚著臉皮裝不知道：「今晚出去不是為了公務吧？」

  江凌遠的薄唇微張，手上拿著一卷史書，漫不經心地翻看兩頁：「當然不是。如果是公事，是不會叫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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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搞得神神秘秘？」方意晚對直男的保持神秘的方式嗤之以鼻，抱著雙臂看著馬車外的風景。

  南越國連年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如今也就京城的地界看著繁華一些，方意晚看著小商販在大街上忙忙碌碌，忽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江凌遠。

  江凌遠察覺到到了她的視線，放下書本：「怎麼了？」

  「你以前在北疆的時候，有沒有這麼繁華的景象？」方意晚隨口一說，沒有期待江凌遠會談起自己的生活。

  誰知道江凌遠特別認真地回答了她的問題：「沒有。北疆寒冷，人煙稀少，那裡只要非常小的集市，不會有規模宏大的商鋪。」

  「那你住在北疆那麼多年，不會覺得寂寞嗎？」方意晚不等他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在很小的時候去過北疆，那裡真的好冷啊！」

  「嗯，確實很冷。」江凌遠說話的時候，聲音莫名的惆悵。

  「說起來，那時候我去北疆，一點也不聽話。到處亂跑，差點就走丟了。」方意晚回憶起自己在北疆的往事，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來你從小時候起，就不夠聰明。」江凌遠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低下頭去看書。

  方意晚聽見說她笨，就去奪他的書：「是比不得你這個大聰明。」

  江凌遠也不閃躲，任由她把書抓在手裡，懶洋洋地將手墊在腦後，看著她把書揉得面目全非。

  「世子殿下，您要去的地方已經到了。」沒等方意晚結束對書的折磨，簾外就傳來了車夫的聲音。

  「尊貴的夫人，可以放過為夫的書了嗎？」江凌遠抱著雙臂，直視著她的眼睛。

  「今天先到這兒，之後再說。」方意晚將書隨意丟在馬車的某個角落，掀開帘子出去了。

  「唉！」江凌遠看了一眼被揉得慘不忍睹的書，將它撿起來拍一拍，放在座位上，跟著出去了。

  「這裡是……」方意晚張張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站立的地方是一片山林，而在她的面前矗立著一座古色古香的高大建築。

  無論是建築的屋檐還是柱子，上面雕刻的都是方意晚從沒見過的精美花紋。

  「京城誰家有這麼豪華的宅子？」方意晚回頭問了一句，眼神里滿滿的都是難以置信。

  「進去吧。」江凌遠伸出手，好心地幫她把驚得合不攏的下巴合上。

  進去之後，宅子裡富麗堂皇的程度令人咂舌。

  饒是方意晚見多了各種各樣的好東西，也忍不住被面前的場景迷了心神。

  「凌遠哥哥，那把古琴可是三百年前月國琴師手工製作的，這可是無價之寶啊！」方意晚拽著江凌遠的手臂，一路上都在嘖嘖讚嘆，「還有這幅畫，我若沒有記錯，這是兩百年前星辰國大師的手筆啊！原以為這種獨特的繪畫技法早就失傳了，居然能在這裡見到！」

  方意晚興奮地看著，拉著江凌遠東看西看：「我怎麼不知道京城還有這樣一塊風水寶地？凌遠哥哥，你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有錢人吧？」

  江凌遠失笑：「想什麼呢？知道你喜歡古字畫，特意帶你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

  方意晚恍然大悟：「所以我們今天是來買東西的？」

  她環顧四周，口氣又變得有些猶豫：「這些字畫大多都是失傳的真跡，世面上也沒有估價，想買的話應該要花很多錢吧？」

  「聽你的意思，想幫我省錢？」江凌遠開了一句玩笑。

  「我擔心你沒錢。」方意晚說得很誠實。她不認為江凌遠一個王爺能買得起這些東西。

  況且有能力收集這麼多的孤品，想來他們的主人也不是尋常人物。

  無論方意晚多麼喜歡它們，她本身不可能做會惹麻煩的事情。

  「哎呦呦，我家小王爺這是被人看不起了嗎？」一個含著笑意的男子聲音從樓上傳了出來。

  方意晚循聲抬頭，見到一位穿著寬袖長袍的男子從樓上緩步走下來。

  等人走到面前，方意晚看清他的面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個男人長得實在是太過驚艷了。

  如果說江凌遠的長相是極具男子氣概的霸氣，那麼這個男人就是極具妖孽氣質的陰柔。

  「方小姐也覺得在下長得好看？」男子注意到方意晚眼神里的驚艷，將臉藏在摺扇後面笑著揶揄道，「再看下去，某人可要不開心了哦……」

  方意晚經他提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恕我冒昧，還請見諒。」

  「無妨無妨，在下也很喜歡方小姐這種直率的性子。今天你能來，也是一點緣分，在下滿屋的寶貝，就送你一件留作紀念吧。」男子仍然是笑眯眯的，一雙丹鳳眼裡柔情萬種，看得方意晚都有些臉紅。

  「小王爺你看，你家小夫人還是個純情的丫頭呢！」男子將摺扇收起來，抓在手上把玩，順便還和江凌遠聊天。

  「沒有話說就閉嘴。」江凌遠不願多說，對他的表現十分不滿。

  「方小姐，我就說某人會不高興了吧？你瞧瞧，這會兒就開始罵我了。」男子說話的時候，似乎是可以改變了聲音。

  他的語氣聽起來十分柔軟，卻沒有尖細的突兀感，在兩者間達到了某種奇怪的平衡。

  方意晚看他倆很熟，於是插嘴進來：「這位公子還沒有自我介紹？」

  男子清雅一笑：「在下姓蘇，家中排行第一。方小姐稱呼我蘇大公子便可以了。」

  方意晚追問了一句：「蘇大公子是京城人嗎？你的屋子裡如此多的奇珍異寶，看起來好像很有錢啊！」

  「方姑娘說笑了，在下確實是京城出身，若是論起有錢卻不敢當。」蘇大公子邀請二人坐下，給他們上了茶水。

  「你收藏的這些都是百年前的孤品，放到市場上去，隨便哪一件都足以讓你發大財，你幹嘛要把店鋪開在這裡？」方意晚喝了一口茶，嘗出了這茶葉是千金一兩的碧水金泉。

  碧水金泉是南越國的特產，生產在嶺南的崇山峻岭之中，十分難得。

  每年從嶺南進貢到皇家的數量十分有限，方意晚只在盛妍的宮殿裡喝過一次。

  皇家的人尚且不能隨意飲用碧水金泉，蘇大公子拿出來招待他們的時候，就像在用蘿蔔白菜一樣。

  方意晚低下頭專心喝茶，可心裡的想法卻是千迴百轉，始終有不解的地方。

  「這是嶺南出產的碧水金泉，方小姐喝得慣麼？」蘇大公子見到方意晚埋頭喝茶不吭聲，便出聲詢問。

  「啊？甚好！甚好！」方意晚抬起頭來，打個哈哈。

  「我還以為方小姐在相國府里吃慣了好東西，對我這裡的粗茶淡飯不習慣呢！」蘇大公子和人說話的時候，臉上永遠帶著溫潤的笑意，可惜笑意卻從來沒有到達眼底。

  方意晚生平最不喜歡笑面虎，不過出於禮貌，她還是解釋了一下：「我家素來勤儉持家，碧水金泉的價格不菲，我家並不能常常喝到。」

  「原來如此，看來方相國清廉的名聲不虛。」蘇大公子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用的詞語是誇讚，但是方意晚還是聽出一絲嘲諷的意味。

  「行了，來這裡不是為了說這些的。蘇言，把你的好東西都拿出來，給晚晚挑一挑。」江凌遠聽兩個人聊了大半天，早就耐心耗盡。

  「小王爺，看見我和你家小夫人說幾句話，也能醋得厲害？」蘇言滿不在乎地取笑他，看樣子一點也不害怕江凌遠。

  方意晚暗暗奇怪。上一世，她可從來沒聽說江凌遠還有這樣一個朋友。

  不過，也有可能是上一世，她對江凌遠的這些朋友都不了解。江凌遠也不會主動帶她見朋友。

  蘇言，這個人的名字她很熟悉，卻不曾見過面。

  上一世，盛胤曾經一度想將他收為己用，但是蘇言一直沒有鬆口。

  她常常在盛胤的口中聽到蘇言的名字，她當時以為是一個謀士，沒想到是一個商人？

  方意晚根本不相信，一個商人能讓盛胤牽腸掛肚？

  沒等她理清思緒，江凌遠就出聲喚她：「晚晚，來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

  「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買東西？」方意晚沒有急著去選東西，而是正襟危坐，直截了當地問道。

  「自然是有事情想告訴你。」江凌遠也不瞞她，說得十分乾脆。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想靠著買東西來討好我？」方意晚警覺起來，難道江凌遠這一世變心了？

  「我看你哪裡都好，就是容易想太多。與我們之間的事情無關，純屬帶你來看看熱鬧。」江凌遠解釋道，看來他的小夫人內心的活動也不比他少。

  「看熱鬧？在這裡？」方意晚再次看看四周，確定沒有第四個人之後，「這裡除了我們三個，還有別人？」

  「該出場的客人還沒有來，你先坐著等一會兒，不會讓你失望的。」江凌遠的目光越過她的身影，看向已經漆黑一片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