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失蹤

  將方意晚送回了方府，江凌遠見她遲遲不肯挪步子，知道她目前對方府在心底有抗拒的情緒，便好心提醒道：「晚晚，你不要忘了，那兩個丫頭還在為你冒險。你晚去一會兒，她們就多一分危險。我知道以你的性格，眼裡揉不下一粒沙子，但是現在還不行。」

  

  方意晚從窗外收回視線，冷靜地說了一句：「其實，你和你的父親，也有不小的矛盾吧。」

  「……我和我的父親，早就是形同陌路，但是我們還是一樣住在寧王府里，哪怕幾乎不再交談。」江凌遠不想瞞她，如實地說出他的真實情況。

  「僅僅維持著表面的父子關係？」方意晚大概有些不忍心，她刻意迴避了他的眼神，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那你們不會感覺尷尬嗎？畢竟親近的人變得生疏，感覺比陌生人還要難受。」

  「但是繼續維持下去，只會讓自己手上更重。所以，哪怕是為了自己活得輕鬆一點，也要斷了這段關係。」言簡意賅，江凌遠不再試圖維繫那可悲的父子關係。

  上一世，她知道江凌遠和他父親的關係不好，但是沒有想到已經差到了這種地步。

  「別管我了，考慮你自己的事情吧。你的母親以我往日的經驗來看，問題可能還不小。」江凌遠掀開車簾，看著暮色里的相國府，伸手向著車內，「不要害怕，明天我會陪著你的。」

  方意晚點點頭，鄭重地伸出手去，牽住了江凌遠的手。

  府里靜悄悄的，方意晚感覺到十分奇怪。按理說，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以他母親吃飯鋪張的習慣，府里的下人們這會兒應該在廳堂和廚房之間來來往往，穿梭不停。

  今天卻是靜悄悄的，一個人影兒也不見。方意晚走到自己的院子裡，靜阮正在放下房間的帘子，看見她過來，馬上小跑過來：「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夫人今天不在府里，老爺也沒回來。」

  「母親不在？去哪裡了？」方意晚估摸母親會趁她不在有動作，但是沒想到現在也沒回來。

  「您出去的時候，夫人就出去了。惜玉姑姑也跟著呢！我和冬鶴悄悄跟在後面，但是沒多久就跟丟了。我們一看不是辦法，只好半路上回來了。」靜阮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方意晚的神色，感覺方意晚沒有那麼生氣，才敢接著往下說，「老爺回來之後，聽說夫人不在家，就趕緊派人去找，擔心你回來沒人照顧，因此我和冬鶴才留在這裡，等您回來的。」

  「這麼說，母親走丟了？」方意晚的眉頭皺起，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她從院子裡反身出來，疾步朝前走，靜阮跟在後面，不明所以：「小姐，您要去哪裡呀？千萬不要著急，要找也是吃了飯再去找吧。」

  方意晚走到母親的屋子裡，屋子裡一片漆黑。她推門進去，意外地發現沒有上鎖，她走進去，在案前翻看。

  「小姐，這不合規矩吧？」靜阮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不敢進來。

  「有什麼不合規矩的？現在是找人要緊還是規矩要緊？」方意晚絲毫不在意地書案上翻找。

  書案上擺著的都是四書五經一類的書籍，放在旁邊的一疊信箋上面也沒有隻言片語，完全找不到任何線索。

  方意晚正找得焦頭爛額，一抬頭看見靜阮還縮在門邊不敢進來，瞬間覺得無語到了極點：「你快進來呀，看到我這麼累，也不來幫忙。」

  靜阮跑進來，環顧四周，仍然是拘謹萬分：「小姐，要找什麼？」

  「找一切可疑的書信文字，尤其是和外人有關的。」方意晚埋頭尋找，抽空才能回答她一兩句。

  「找到了！」方意晚眼尖地瞄到梳妝檯的最底層插了一張紙片，她三步並做兩步跑過去，將紙片小心地取出來展開，靜阮看見她要看字，連忙將油燈端過來。方意晚把紙片展開，紙片上寫了幾個字：「汝事，速辦。不成，滅。」

  「什麼意思？」方意晚看著沒頭沒腦的幾個字，腦子裡一團漿糊，還沒等她細細地想明白，就聽見前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靜阮扒在窗戶上一看，慌慌張張地跑回來：「小姐，老爺回來了，咱們還是快走吧。」

  方意晚把紙片折好，原樣放回，然後和靜阮一道溜回了自己的院子。所幸院子裡的人都出去迎接老爺了，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兩人鬼鬼祟祟的行蹤。

  冬鶴在前面的院子聽到了消息，溜回來稟報：「小姐，夫人還是沒有找到。老爺實在累得不行，被下人抬著送回來了。」

  方意晚怔住了，她以為母親最多就是出去見見合作夥伴，沒想到竟然真的不見了。她聯想到了紙上的「滅」字，心裡陡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方意晚站起來，奔到前廳，看見方相國躺在椅子上，應該是累得不輕，整個人看起來都很虛弱。

  方意晚走到父親的面前坐下，拉著父親的手，一臉的心疼：「父親，您讓家裡的下人去找就行了，何必自己親自去找？您的歲數大了，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母親的心裡也會不安的。」

  「我就是不放心，沒事的，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清楚。」方相國拍拍女兒的手背，聲音慈愛。

  「我聽靜阮說，今天母親帶著惜玉姑姑去了京城郊外的北山，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裡迷路了？」方意晚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將調查的重點透露出來。

  果然，方相國立刻下令：「來人吶，沿著去北山的路，還有整個北山都要好好搜索一番。」

  「你累了，回去休息吧。」方相國知道女兒明日還要出嫁，不願意讓她在這裡熬著，「你母親的消息，到了我會及時通知你。」

  「女兒不困，不等到母親的消息，女兒也是不能安心入睡的。」方意晚的心裡說不擔心，那是假的。

  儘管母親和她在婚事上有齟齬，但是母親對她這麼多年的愛是實實在在的。方意晚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母親缺席她的婚禮，她試探著對父親說：「可以找寧王府幫忙嗎？」

  方相國倏然睜開眼睛，注意到方意晚期待的神色，語氣意味深長：「假如你有足夠的把握，我是不反對的。但是，如果你不能保證他足夠愛你，我勸你還是不要這麼做。」

  「為何？他即將是我的夫君，難道這點兒小事也不願意幫我？」方意晚不理解，她覺得只有親近的人她才願意去麻煩，江凌遠對她來說不是外人，所以她願意去麻煩他。

  「因為這些東西最後都會變成人情，假如他有哪一天不愛你了，他會成倍地討回來，明白嗎？」方相國對女兒說話永遠都是和風細雨的，他知道女兒對江凌遠的心思，因此才更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至於江凌遠，方相國的心裡並不十分滿意。

  「父親對凌遠哥哥不滿意？」方意晚也不笨，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談不上，我只是覺得，他的城府太深，像你這樣的不是他的對手。現在他愛你，一切都很好解決，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不愛你了，你是玩不過他的。」方相國說得十分簡潔明了，他不贊同的唯一一點就是兩個人的智商在他眼裡不對等。

  方意晚：「……爹爹，您這是在明示我很笨麼？」

  方相國攤開手：「這是你自己說的。」

  找了大半夜，依然是沒有消息。方意晚不由得著急起來，想到明天的大婚典禮，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次日一大早，江凌遠還沒起床。

  青楓一個鷂子翻身竄到了門口：「主子，主子，您醒了沒？」

  「哐當」一聲，是什麼東西砸到了門，嚇得青楓朝後倒退兩步，這說明主子被吵醒了，脾氣現在很差。

  青楓鼓起勇氣，又喊了一聲：「屬下有急事稟報，主子您起來了嗎？」門內沒有聲音，但是青楓猛然察覺到周圍氣息的流向不對了，完了！主子不會想殺了他吧？

  在氣息壓向他的最後一刻，他拼盡全力喊出幾個字：「是方小姐——」

  「咔噠」一聲，門打開了，周圍的空氣也恢復了往常的流動。江凌遠穿著晨衣，長發披散在腦後，比平日裡看上去更加邪魅：「什麼事？」

  「早上，方姑娘的丫鬟傳消息進來，說方夫人和她的婢女不見了，想讓主子幫忙找一找。」青楓瞄到主子出來，馬上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不見了？」江凌遠咀嚼著這幾個字，最後冷笑了一聲，「她比我想像中的還要不自量力。」

  「主子，那要不要通知其他人行動起來？」青楓小聲地試探著問道。

  「不用了，既然她願意藏，就藏著吧。她這是看準了我的心思，鐵了心想拉方意晚回頭呢。」江凌遠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整個人看起來慵懶而又性感。

  「凌遠，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怎麼還不準備起來？」江河見到江凌遠懶洋洋的樣子，有幾分不悅。

  「和你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你成婚，這麼著急？」江凌遠見到江河心裡就煩，毫不避諱語氣里的煩躁。

  「你——罷了，今天就不和你計較。晚上的宴席，來的都是京城的豪門大族，你迎來送往的注意一些，不要丟了寧王府的臉面。」江河甩了甩袖子，掩飾住臉上即將暴起的青筋。

  「我很好奇，這樣的話你會對江炙說嗎？給你丟臉面的只可能是我對嗎？」江凌遠忽然笑了笑，在他英俊的臉上划過一絲仇恨，「當年你厭惡我的母親，在她死後的第二天，你就娶了那個青樓女子進門，有了你的第二個孩子。你看到我，就會想起那個女人，因此你也厭惡我，把我扔到北疆的雪地里自生自滅。可你永遠也沒辦法把那個庶子帶上朝堂，因為你自己也覺得丟人。怎麼辦呢？我的好父親，你沒有資格來教訓我，所以趁我還能平心靜氣地和你說話，趕緊消失。」

  「江凌遠！你實在是——」江河顫巍巍地舉起手，全身都在劇烈地抖動，「不要以為我不敢動你，你的命就是賤，和你那個死去的母親一樣，都讓我感到噁心。」

  「轟隆」一聲，江河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不住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