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慍怒

  「兒臣無意觸怒父皇，只是實在不忍心看著意晚……」盛胤著急地申辯道。

  「你覺得寡人是在懲罰她？」皇帝放下奏摺，盯著盛胤一字一頓地說。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是見意晚有些身體不適，情急之下才忤逆父皇的。意晚雖然有錯，但是她已有悔改之意。前些日子，意晚不慎落水，身體尚未好全，如今又在地上跪了許久，兒臣是關心則亂……」盛胤的話語從方意晚的腦子裡碾過去，她感到頭疼欲裂。

  明明看起來每句話都像是在為她著想，實際上句句聽在皇帝的耳朵里都是紅顏禍水，把好好的皇子迷得神魂顛倒，甚至不惜頂撞至高無上的權威。

  「哈哈哈，方姑娘，果然是青春年少，能將胤兒的心牢牢攥在手裡。可是，我聽說，你已經和寧王府有婚約了，想不到還能令胤兒魂牽夢縈，真有意思。」果不其然，皇帝開始發難了。

  方意晚聽到皇帝的聲音朦朦朧朧地從耳邊過，想張口辯解卻感到全身無力，奇怪明明早上的時候還感覺挺正常的，怎麼就在這一會兒功夫就渾身難受呢？

  「意晚，父皇有話問你呢？」盛胤見她垂頭不語，以為她是走神了，小聲地提醒她。

  「皇上，臣女與寧王府世子確有婚約，但是臣女並沒有對二皇子有過非分之想。」方意晚勉強平靜了一下呼吸，解釋道。

  「是嗎？可是寡人聽見宮裡傳聞，說你非二皇子不嫁，鬧得沸沸揚揚，有這件事嗎？」皇上明顯是不信。

  

  「皇上，宮中人多眼雜，捕風捉影的事情屢見不鮮。臣女從未說過非二皇子不嫁的話，想必是有心之人利用這些生事也未可知。」方意晚的聲音很低，書房裡壓抑的氣氛令她十分難受。

  恍惚間，她想起上一世被盛胤困在幽暗的宮殿裡，被陳嫣掐著喉嚨灌下一杯毒酒，那種噬心的痛苦再次席捲她的全身，她感到自己不能呼吸了。

  盛妍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急忙出聲解圍：「方姑娘說得也有道理，宮裡就是一點影子沒有的事情都能傳得有模有樣的。父皇，您可不能輕信那幫小人的讒言，冤枉了方姑娘！」

  「是嗎？看來妍兒和你的關係也很不錯。」皇帝說話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暗含譏諷。

  「臣女與七公主不過兩面之緣，確實沒有深交。」方意晚的頭越來越低，幾乎要貼著地面了。

  「方姑娘，你身邊的這位據說是遠房的親戚，身手不錯？」皇帝好歹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回皇上，小人謝承，與方姑娘是遠家親戚。由於家鄉的水災，流離失所，來京城投奔她的。」謝承回答道。

  「遠房親戚？呵呵，誰家沒有幾個遠親呢？」皇帝輕鬆一笑，轉了轉手上的扳指：「可你剛一來，就出手救了七公主。偏偏是在方姑娘護送七公主之後，這一連串的事情未免有些過於巧合了吧？」

  方意晚的心像沉在海里，洶湧的海水淹沒了她，她只感覺面前的地面越來越近。恍惚中，聽到太監尖細的嗓音在說什麼，隨後她便覺得身體一軟，整個人隨即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來的時候，方意晚發現自己躺在相府的臥室里，冬鶴和靜阮守在旁邊，兩個人的眼睛都哭得有些腫。

  見到方意晚醒了，靜阮「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小姐，您可嚇死奴婢們了。早上好好地出去，中午就被人抬進來了，奴婢還以為您被皇帝……」

  「不許胡說！」方意晚雖然身體虛弱，但是氣勢不減：「萬一被別人聽到了，多嘴多舌，你有幾條命？」

  「奴婢也是擔心才——」靜阮還在抽抽搭搭的。

  「好了，我沒事了。」方意晚掀開被子坐起來，環視一圈，沒發現江凌遠的身影，心裡微微有些失落：「我是怎麼回來的？」

  「是江世子抱您回來的。」冬鶴說道。

  「他去了皇帝那裡？」方意晚沒料到他竟然會去見皇帝，心裡不免緊張起來：「那後來呢？」

  「宮裡發生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就看見江世子把你帶回來，然後您就一直睡著。江世子很快就走了，沒再回來。」冬鶴說得有條不紊。

  「……」方意晚心裡的預感更加不好，翻身下床，就往方夫人的房間走。

  「哎呦，姐姐，你的身體還沒好怎麼就跑出來了？」李夕月又陰魂不散地出現了，看見她走得踉踉蹌蹌，忍不住出言譏諷。

  「與你無關，別在我面前礙眼。」方意晚現在連裝都懶得裝，直接趕人。

  「我也不想在你面前，可是你不好奇，你的小郎君怎麼樣了？」李夕月故意拿話來撩撥她。

  方意晚定住腳，冷冷地看著她：「你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

  李夕月笑了笑，眼睛裡流露出十分的得意：「他被禁足了，直到你們成婚前，他哪裡也去不了。」

  「什麼！」方意晚的心口一縮，眼睛倏然睜大。

  「怎麼了？感到很驚訝？你也不想想，再高貴的異姓王，能比得上皇上自家的子嗣嗎？當著皇帝的面和二皇子硬著來，被禁足我看都輕了。」李夕月不介意向她透露更多的情報。

  「你說完了嗎？」方意晚的神色已然恢復了平靜，眼神冷淡。

  「呵，我可是擔心你才告訴你的。你別整天揣著這幅清高的樣子了，江凌遠現在得罪了皇上，你的日子又能好到哪裡去？」李夕月得意洋洋地蔑視著她。

  「是嗎？那你呢？想嫁給江世子恐怕還沒有資格吧！別以為在府里待得日子久了，就成了這裡的主人。你若是再敢胡說八道，小心你從哪裡爬上來的，我就把你踢回哪裡去。」方意晚說話的語氣並不兇狠，甚至聽著有些溫柔，卻讓李夕月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你——」李夕月惱羞成怒，要和方意晚動手。

  「都在鬧什麼？」方夫人不知何時來到了李夕月的身後，眼神銳利地掃了一眼李夕月。李夕月被她的眼神一嚇，立刻不敢說話了。

  「晚晚，怎麼這一會兒就起床了？」方夫人對待方意晚永遠是和顏悅色，即使知道她今天闖了大禍。

  「母親，江凌遠怎麼樣了？他是不是因為受到皇上的責罰了？」方意晚的聲音很急切，眼神也充滿了緊張。

  「你這孩子，醒了都不問問自己的身體怎麼樣？還有空去關心別人？」方夫人看著方意晚的樣子，心裡感慨女大不中留，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母親！快說呀！女兒真的很擔心！」方意晚伸手拉住母親的袖子。

  「你先跟我進來，我和你慢慢說。」方夫人柔聲安慰，轉身對李夕月：「夕月，你先回房，等一會兒我有時會叫你過來。」

  李夕月滿臉不甘地離開了，眼底充滿著無窮的怨毒。

  「晚晚，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愛的人是誰？」方夫人拉著方意晚坐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母親，我——」方意晚正要回答。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知道對你來說，這一切還為時尚早。」方夫人打斷了她，眼神專註：「只是你一旦做出了決定，勢必會影響你的一生。不但是你，連相府的未來都有可能被這個決定左右。我不希望你日後後悔，所以你最好憑心而行。」

  「母親，我知道。我確實喜歡的是江世子。」方意晚的語氣也很認真，眼神里充滿了堅毅與果斷。

  方夫人看了她很久，最後嘆了一口氣：「今天你在書房裡昏倒，正好江世子趕到了，見了你昏倒，就要扶你起來。偏偏二皇子離得近，搶先下手，把你拉起來。江世子就不願意，讓二皇子注意距離。兩人在皇帝的面前起了爭執，最後的結果你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