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救命！

  卻是牛二子。

  二子渾身又是泥又是土，滿頭大汗，頭髮都被汗濡濕，臉上紅通通的一片，胸前衣服上，手上，也是血跡斑斑。

  葉青桐看得心裡一跳，扯住他一迭聲問：「二子，出什麼事了？你怎麼弄成這樣子？誰受傷了？」

  「救命……救命啊！」牛二子抱著她大哭，「青娥姐，快救命啊！」

  「救誰的命？」葉青桐按住他，「你說清楚！」

  「我老大！救我老大的命！」牛二子痛哭流涕，他用手抹眼淚和汗珠，這一抹，臉上又是一片鮮紅。

  「他在哪兒？」葉青桐急急問。

  「城……城裡！」牛二嗚嗚哭，「青娥姐，你快去救他啊！他被李東賢害了，他被捅了一刀，腸子流出來，快要死了！」

  「怎麼會被李東賢害？」葉青桐驚呆了。

  然而，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救人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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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拿什麼救？

  在前世時，她醫箱裡什麼都有，各種各樣的銀針和手術刀具，一應俱全，連應急的跌打損傷的藥，也是隨時備著。

  可現在呢？

  工具？沒有！

  藥？更加沒有！

  什麼都沒有，赤手空拳，便算她是南蘇第一怪醫，也照樣救不了人的！

  怎麼辦？

  葉青桐扭頭看向牛二。

  「我們有！」牛二仿佛看出她的顧慮，急急道：「藥和工具，我們都偷來了，就等著你去呢！」

  「你倒是細心！」葉青桐鬆了口氣，來不及多說，就隨他往外跑。

  「不是我細心，是我們老大！」牛二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道：「你不知道，老大受傷之後，我們抬著他，把這嶺南的醫館全跑遍了！可是，沒人敢收治他！都說他傷得那樣重，治不好了！」

  「那你們怎麼想到找我？」葉青桐奇道。

  「你給那位壯士藥方時，我和老大都瞧見了！」牛二回，「他說你看起來比醫館那些老頭兒都神，又說，反正沒人肯治他，死馬當活馬醫吧！」

  「你這老大……」葉青桐嘆口氣，「倒也是個人才！」

  「我們老大就是人才！」牛二似乎對這個老大很是佩服，「要不是他，我們那些兄弟們，早就餓死了！青娥姐，你能救活我老大嗎？我不想他死！」

  「我儘量吧！」葉青桐嘴上答著，心裡卻一點底也沒有。

  不是她對自己的醫術不自信，而是，一個孩子，受了重傷，光是抬著在這嶺南大大小小的醫館轉悠一遍，那要多少時間？

  更不用說，現在牛二又從城裡跑到了石頭村，然後兩人還得再返回去，這來來去去的，那孩子可一直血流不止呢！

  她心裡揪心，奈何現實就是如此，再怎麼著急，也沒有車馬可用，還得只能用這兩條腿往前跑。

  七八里地，兩人只靠兩條腿，跑得快要斷氣，總算趕到牛二所說的地方。

  那是一處廢棄的破廟。

  此時，十幾個孩子，正圍在那裡哭哭嚎嚎，看見她出現，都一齊涌過來。

  葉青桐被他們帶著，到了廟中的佛像下。

  一個衣衫襤褸的半大孩子躺在那兒，面色灰白，滿頭冷汗，肚腹之上，赫然插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刀刃幾乎沒入到腹中，此時鮮血正汩汩而下，渾身上下，跟個血人似的。

  但他倒也真是堅強，即便傷成這樣，仍是緊緊按壓住那傷口，嘴裡咬一根木頭，一雙眼睛瞪得渾圓，額上青筋暴凸，顯然，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看到葉青桐，那圓圓的眸子微微彎了彎，咬著木棍的唇角微微上揚，竟是對著她笑。

  葉青桐走到他面前，察看了一下傷勢，那邊牛二已把從醫館盜來的工具箱遞了過來，她伸手打開，裡面刀子剪子紗布藥瓶，塞得滿滿登登的。

  葉青桐低頭翻找著自己所用之藥，然而翻到最底，也沒發現麻沸散。

  她的手顫了一下，又看了看地上的孩子，嘴張了張，最終又閉上了。

  來不及了。

  這破廟離石頭村雖近，可是，離縣城卻遠，若是再去買麻沸散回來，這孩子肯定撐不住了。

  可就這樣動手的話……

  葉青桐的眉心跳了又跳。

  她不是沒有這樣救過人。

  但那個被救之人，是個成年男子，且是習武之人，忍耐力本就異於常人。

  而眼前這孩子，至多不過十三四歲，這倒也罷了，最重要一點是，他面容清瘦，一看便知是體弱多病之人。

  不用麻沸散，他怕是撐不到一半，便一命嗚呼了吧？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葉青桐躊躇至極。

  「青娥姐，你怎麼還不動手？」牛二在旁急急催促著。

  「沒有麻沸散……」葉青桐語音艱澀。

  「啥？啥麻沸散？」牛二壓根不明白這是什麼東西。

  但地上的孩子顯然是明白的。

  「我不怕！」他看著她笑，黑亮的眼珠，已失去光彩，但他還是笑著說：「大夫，你動手吧！」

  「那你……忍著點兒！」葉青桐知道不能再拖了。

  她手腳麻利的將所需工具拿出來，命牛二將燭火點燃，將消毒用的藥粉也備好，放在一旁，然後深吸一口氣，伸手拔刀。

  刀拔出的那一瞬間，血漿噴射而出，濺了她一身一臉。

  孩子悶哼了一聲，下頜骨猛收，咬緊嘴中的木棍。

  「撐住！」葉青桐看著他，「我保證，只要你撐得住，我便一定能把你救活！」

  她說完飛快的動手清創，消毒清理壞死的肌肉後，開始動手縫合。

  線從皮肉之上穿梭，發出輕微的哧哧聲。

  葉青桐被這哧哧聲驚出了一身冷汗。

  「別緊張……」孩子含著木棍，竟然還有力氣安撫她，他一邊哆嗦著嘴唇，一邊含混不清道：「我……這爛皮……肉……什麼都……怕……就是……不不……怕疼……」

  葉青桐扭頭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說，這孩子，真是堅強。

  他明明已經痛得肌肉都在抽搐了。

  葉青桐行醫數年，從未遇到過這樣小卻這樣堅韌的傷患，因為心疼緊張，拿著針的手，頭一回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