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嬌憨

  慕月笙又一次雪中送炭，葉筠免不得想起許多從前的事來，她與她師兄慕月笙在一起，大多時候都是慕月笙無微不致地照顧。

  因著她身體原因，在五行山上，但凡有個風吹草動，慕月笙總是第一個出現在她面前的人。

  那時，她在男女情方面想得不多，人看似精靈，卻在某些方面有些傻氣的。

  如今想來，慕月笙對她若只是師兄妹的情誼，怕不會那麼時常掛心，畢竟兄妹之情她又不是沒有體會過——她那兩個親兄長，也是把她捧在手心裡，可是論體貼入微，那是哪個都不如慕月笙對她的，那是真真正正把她放在眼裡心裡的人。

  有些事情一旦想透，所有的情結就都迎刃而解了，葉筠再去看慕月笙時，目光就變得不太一樣了。

  慕月笙還沒有從葉筠這忽然轉變的眼神里領悟出葉筠對他情感的改變，他的重點仍放在他與葉芸說的雲州之行上。

  「你父親那裡，不用你說，我先過去打聲招呼，他總要知道由著他是不可能把人從雲州帶出來的，但我們慕家能行，想來你那位痴情的父親為了他青梅竹馬的表妹和自己的外祖家，是什麼都能捨得出來的，何況僅是叫他女兒親自走一趟雲州罷了。」

  

  慕月笙提到葉凝之時，語氣裡帶出一絲鄙夷來，這樣的男人他最是看不上了，嘴裡說著天長地久、獨愛一人，做出來的事卻是打臉之極，獨愛一人還能和別的女人生孩子？還不只和同一個？還不只生出一個？這樣要叫獨愛，就是對獨愛的一種侮辱了。

  「嗯，你與他說完，他必會找我，我再與他說，事情定然能成，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我們要抓緊才行。」

  慕月笙懂得葉筠所說的節外生枝指的是什麼，一想到打葉筠主意的『狼』那麼多，慕月笙整個人都不舒服起來。

  陸逸、甘凌之流還算好擺平的，難處理的還是宮裡的，一旦小皇帝明璨認真起來，他與葉筠的事，就不好辦了。

  「與我祖父那邊也要打聲招呼才行，最好還是叫我父親去說，為了葉家無事，他們最多也就放我到年後剛過、選秀之前必回。」

  這麼掐指一算，時間就顯得更加緊迫了，臨走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準備，葉筠從不打無把握之仗，該要做的計劃肯定是要做的。

  「好的，我明天就去葉府拜訪！」

  今天天色已晚，與禮節上不附，哪怕心裡清楚葉凝之和葉筠之間的父女關係到底是怎麼個回事，但是大面上總要過得去的，畢竟他知道的，外人是不知道的，葉筠很長一段時間還要依附於葉家過日子呢。

  「嗯，趕早還能堵到我父親，晚了可能就一天見不到了。」

  葉凝之最近回府越來越晚，離府卻越來越早，說是衙門事多、公事繁忙，這事大約糊弄糊弄甄氏還行，連著祝媽媽都糊弄不過去的。

  葉筠心裡清楚，這大概是沉珠肯見葉凝之了，葉凝之下了衙門，就往沉音閣里跑了，晚上不留夜，一是葉凝之與葉筠做過交易里有這一條，在甄氏懷上之前，必須只能在甄氏房裡留宿；二是到晚上沉音閣人太多，他與沉珠約會實在不方便。

  哪怕沉珠年歲漸長，但專門來沉音閣點她的人還是不少，若是讓這些人知道沉珠被葉凝之長期霸著，又鑑於葉家和裴家的關係，被有心人知道了，參上葉凝之一本，葉凝之是吃不消的。

  葉凝之這個人啊，葉筠算是看透他了，嘴上心裡都說痴情一片，實際卻是顧忌太多，說到底就是自私，誰的利益都沒有他自己的重要，在不影響到他自己的情況下，他還是願意把深情都給裴珠兒的，可這樣的深情，換做葉筠是裴珠兒，她只會覺得噁心。

  「嗯，我明白，你爭取把葉凝之堵到被窩裡。」

  正事敲定之後，慕月笙就開始沒有正形起來，說了句玩笑話。

  「那個……」按葉筠以前的習慣，她肯定不會關心，可現在她對慕月笙的感情有些不同了，就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個王懷玉沒再找你吧？」

  她也不知道她這算不算吃醋，她只知道王懷玉是為了能在小皇帝明璨下賜婚聖旨前說有自己父親，好與慕月笙締結上婚約，才匆匆離開長安，趕回太原去的。

  「怎麼突然提起她？那是我的噩夢，千萬別說了！」

  慕月笙邊說著邊還忍不住搓了一下胳膊，不知怎麼的，只要聽到王懷玉的名字，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汗毛都忍不住豎了起來，竟沒有注意到葉筠這一反常行為。

  葉筠被慕月笙一連串的本能反應逗笑了，暫時放過他，不再提王懷玉了，免得給慕月笙太大刺激，慕月笙把正事耽擱了。

  慕月笙第二天說到做到，還真是一大早就去堵了葉凝之，有多早呢，這麼說吧，公雞才打鳴，真的是把葉凝之堵到了被窩裡。

  慕月笙往葉府門房遞貼子的時候，葉府門房值守的下人，還以為是做夢呢。

  為了避免葉凝之推拒了他，慕月笙遞的貼子特意沒用自己的，扯了一張虎皮給自己撐面子，用了他長兄慕相的。關鍵時候，慕月笙從來不拿面子當回事，只要事能辦成，一切面子都找回來了。

  門房一大早就接到當朝宰輔遞來拜訪葉家二爺的貼子，哪還能睡得下去，什麼夢都驚醒了，揣著貼子就往葉家二房跑去。

  這時候的葉凝之真是剛出被窩，甄氏是奉行三從四德的賢良女子，丈夫醒了，她是絕不會獨睡的，跟著葉凝之一起起床，侍候葉凝之洗漱，慕月笙拜見的貼子就是這個時候送進來的。

  「慕相的貼子？」

  葉凝之怎麼實在太意外了，慕相怎麼會這麼一大早的來他府上拜訪他呢，慕相要是想見他，直接派人叫他過去就是了，那可是他上官的上官的上官啊，要見他這個下屬，還用得著親自來？

  葉凝之不敢耽擱，換了一身乾淨整潔的衣服，匆匆向葉府門口去，以他的級別，慕相來了，他必須親身迎接的。

  等著葉凝之大冬天地折騰出一腦門子汗，腳步快速地來到葉府門口，就看葉府門口站著一位身穿月白色錦袍，披著鑲白狐毛鶴氅的青年男子，這男子眉目清朗俊秀，仿佛東海上一輪明月，皎潔無暇。

  雖說眼前人，一瞧就是人中龍鳳，但他絕不是慕相，這麼一大早冒慕相之名來府上拜訪他，葉凝之深覺蹊蹺。

  「這位是……」

  敢拿慕相的名帖來，即便不是慕相，肯定也與慕相有幾分干係，葉凝之無論是語氣還是態度，都算十分客氣的。

  「在下慕月笙，見過葉大人！」

  念著葉凝之是葉筠的父親，慕月笙的動作溫雅有禮，俊秀的面容開口帶上三分笑，還是分外賞心悅目的。

  果然還是姓慕。

  葉凝之由於回長安城晚了些，沒趕上慕月笙風頭正勁的時候，又加之他對女兒不關心，對於慕月笙這個名字，他也就很耳生了。

  「慕公子客氣了，不知慕公子與慕相……」

  葉凝之最關心的還是這層關係。

  「慕相是我長兄，在下是他的幼弟。」

  慕月笙並不在意葉凝之在乎的是什麼，他一直在五行山修行隱居，做一個逍遙自在的人，沒有人知道他是誰，那不是在正常不過的嗎？所以說，他才要借勢。

  「噢噢，原來是慕相的弟弟啊，來，十三爺裡面請！」他到也知道慕相家裡有個最小的弟弟排行十三。

  葉凝之確定了慕月笙的身份後，整個人也就熱絡起來，親自讓著慕月笙，還吩咐下人提前去他的書房，好好收拾一翻，準備上好的茶點，好好招待慕月笙。

  慕月笙笑著回應葉凝之，並不著急提他這麼一大早來葉府拜訪葉凝之所謂何事，只是時而誇誇葉府擺設整齊大方，時而贊贊葉凝之的書房靜雅幽深，好一派書生之氣。

  慕月笙越是這樣，葉凝之越發摸不到頭腦了，越發覺得這位慕十三爺來意不明。

  直到慕月笙坐定在書房的紅木椅里，葉凝之讓下人準備的茶點一一上齊，慕月笙不緊不慢地吃了一盅茶水，才緩緩說起。

  「葉大人久不在長安，許多事情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前些日子家兄領著晚輩進了一趟宮中，晚輩當著當今聖上的面前，斗膽跪求聖上賜婚，成全晚輩的一片戀慕之情，晚輩所求的賜婚對象就是貴府葉大人的掌珠嫡女六小姐葉筠。」

  慕月笙說得輕輕鬆鬆，葉凝之聽著卻覺得自己耳鼓一麻，分外不敢置信起來。

  這件事他確實還沒有聽說，一是他剛回長安，這邊有許多人脈還未撿起來，別人對他還不熟悉，他對別人也不太清楚，所以有些個風言風語的傳言就沒到他的耳中；

  二是他剛剛上任，新的公事還在了解之中，公事並不多，就一心撲在了與裴珠兒修復關係上面了，可能是撲得太投入了，滿腦子都是裴珠兒，家裡這頭就不是十分在意了，反正也習慣了，前十幾年也沒在意過啊。

  忽然間冒出來一個慕月笙所說的聖前求婚，他不免就有些頭大了，又想到之前葉筠還和南軍都督的兒子有點不清不楚的關係，皇上還封了葉筠一個永安縣主的名頭，最主要的是葉筠還能擺平裴珠兒的事，他這個他不聞不問多年的女兒，什麼時候這麼能了，他竟然一點兒不知道啊。

  這些種種事跡串連在一起，他這個親爹沒覺得有多好，反倒分外頭疼起來，連帶著牙根都跟著又癢又痛了。

  ——棘手，太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