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發火

  甄氏的性子，葉筠非常了解的了。說好聽的叫溫和綿柔，說不好聽的那就叫人善被人騎。

  要不然也不能在她來之前，整個二房小院，還要不足十歲的小葉筠搶著出頭，可小葉筠這樣不管不顧又什麼都不懂地搶著強出頭的結果，卻是毀了她小小年紀如金似玉的名聲。

  只從這一點看來，甄氏這個母親做得是有些不合格的，都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剛，甄氏有了小葉筠，卻還立不起，平白母女一起被欺負，小葉筠小小年紀早早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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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一個在葉府綿軟了十年性子又以夫為天的女人，是為了什麼和葉凝之吵起來的呢，掐指頭算起來，這大概是葉凝之相隔十年回府後又在府中相隔十幾天裡第一次去見甄氏吧？

  夫妻兩個隔了這麼久才見，縱使沒有一般夫妻的溫言暖語，也該是正常說上兩句，問幾句府中常事吧？這怎麼還吵上了呢！

  葉筠直覺就是葉凝之欺負甄氏，難道是葉凝之要把沉珠從沉音閣里接回來，找甄氏去說，甄氏不同意，這才鬧起來的？

  不對啊，她上次去沉音閣見沉珠的時候，沉珠並未提過此事，沒說葉凝之要接她出去啊。

  與祝媽媽匆匆向前院走著的葉筠好一番猜測後，頓住了腳，她叫住了祝媽媽，「老爺為何與夫人吵起來？祝媽媽還是先與我說上一聲吧，我心裡也有個計較，免得到了前院，一時忙亂，不知從哪裡解釋勸慰才好。」

  「小姐說得是，若沒有小姐提醒，老奴差點忘了！」

  祝媽媽剛才去葉筠院子裡去找葉筠時，是真的急了，葉筠說走，她也就慌慌張張地跟著了，這經葉筠一提醒，她才想起來要與葉筠說的事。

  「小姐不知，老爺與夫人吵起來，正是因為小姐，老爺讓夫人叫小姐過去正院，夫人開始還挺高興的，以為老爺是想小姐了，要叫小姐過去說話的，後來看老爺的臉色不對，像是盛著怒氣，夫人就沒有立刻來叫小姐，就先與老爺問個明白，至於是如何問著問著就吵起來的，老奴就不知道了，老爺與夫人說話時，我們侍候的下人都退出去了。」

  還是祝媽媽她自己親自把人領出去的，早知道最後室內會吵成那副模樣，她何苦自作聰明地帶人出去呢，哎，她可憐的小姐噢，那樣病弱的身體如何吵得過人高馬大的老爺啊！

  室內為什麼沒有留侍候的下人，葉筠是能猜到祝媽媽他們的用意的，甄氏與葉凝之十年未見，老話都說小別勝新婚，把著夫妻單獨留出來說說私密話，就是什麼也不做，也好能增進些情感不是？

  葉筠無奈地一聲輕嘆，這種好意放在別人正常夫妻上到是可行的，可是葉凝之和甄氏還能算是正常夫妻嗎？就甄氏那糟得不能再糟的小身子，就算葉凝之打算與她小別勝新婚一下，甄氏自己承受得了嗎？這些做下人的，心裡難道還沒有點數？

  不過，祝媽媽雖沒有聽到葉凝之和甄氏是因什麼吵起來的，但祝媽媽話里已然帶出些苗頭來，比如葉凝之來找甄氏是為了見自己，而甄氏之所以沒有叫人來找自己過去，是因為葉凝之帶著怒氣。

  那麼，問題來了，葉凝之到底是因何對自己帶著怒氣的呢？按葉凝之的道理，他不是該視自己如無物嗎？有自己這個女兒和沒自己這個女兒都是一樣的嗎？

  葉筠帶著這樣的揣測，與祝媽媽一前一後來到甄氏的院子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房門外抱廈里等著的陳姨娘和葉芸，葉凝之的怒氣從何而來，葉筠大概猜出來了。

  穿過抱廈時，葉筠在陳姨娘母女面前頓了頓腳，室內零星傳出的爭吵都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和急切，她眼神頗冷地自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渾身都透出得意勁的葉芸，直把葉芸看得發毛了，才又把目光落向陳姨娘。

  說起來，在葉凝之對待後院冷漠的態度里，這一對母子也算得可憐之人，但如老話所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在葉府之中，她們被人當做槍使，指向甄氏與小葉筠母子，總行可惡之事，沒少陷害甄氏母女，比著多少還要些面子的其他兩房，這對母女則是甄氏最大的威脅，時到今日，葉筠已經不能再忍了。

  她原是不屑於懟死後宅女子的，可有人偏偏幾次三番在她這裡找死，她只能成全了——在她離府之前，為了甄氏的安全，陳姨娘母女不能再留了。

  葉筠在葉芸要開口之前，先一步收起審視她們母女的目光，在祝媽媽打起門帘後，她扭身進了甄氏的臥房。

  室內的爭吵在隨著葉筠的進來，暫且停了下來。

  葉筠駐足在室內中間的位置，她先是掃了一眼地上零散的碎瓷片，看那滿地的碎瓷量，應該是一整套的茶具，粉身碎骨地言說著之前室內的爭吵有何等激烈，就是不知道是葉凝之下的手，還是甄氏？

  「筠兒，你怎麼過來了？母親與你父親有話說，這裡沒你的事，你先出去吧。」

  坐在臥榻上的甄氏，一張原是蒼白的臉孔氣得陣紅陣紫，嘴唇也有些浮青色，還抑止不住地顫抖，半邊瘦弱身子斜倚在床欄邊，勉強支撐坐姿。

  不知是葉凝之說了什麼，她終於看破賢妻，要盡一個當良母的責任了嗎？不管是不是已經晚了，此時的葉筠還是替小葉筠欣慰著的。

  「你站住，我本就是要叫你母親叫你過來的！」

  葉凝之見到葉筠，眼裡的目光都淬出毒火來了，把著一張斯文的臉孔，生生拉出陰惡來。

  「老爺，我本也沒想走啊！」

  葉筠從容地笑著，只是這份笑很淡很淡，淡得帶出冷意來，連對葉凝之的稱呼都是一聲『老爺』——葉筠發自內心地覺得葉凝之不配為父。

  同樣是把沉珠念念不忘的渣表哥，葉超之就比著葉凝之強上許多，至少葉超之懂得什麼是責任，對待兒女還是有為父的慈愛之心。

  上一次葉晗被陳姨娘母女陷害，葉老太太甘氏發話罰她當眾被責打，最後還是葉超之出手，把葉晗從正院抱了回來的，又找大夫又求藥的，這就足可見葉超之的心可比葉凝之柔軟多了。

  就像祝媽媽所說，你覺得對不起自己心裡的白月光，你可以不娶妻生女，不向世俗禮法低頭，你直接去廟裡出家做和尚啊，誰也沒攔你，但是既然你已經沒抵抗得住，娶了妻子生了娃，就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一邊享受著一邊還叫屈，哪有那個道理。

  只衝這一點，葉筠就是十分看不上葉凝之的，要不是甄氏非要與葉凝之白首到老，依她的脾氣早就一頓拳腳侍候上去了，必打得葉凝之找不到北。

  葉凝之像是一點兒沒注意到葉筠對他的稱呼似的，他見葉筠沒走，這才暫時壓抑著怒氣，從甄氏的床邊走到屋中靠窗位置的大圓椅里坐下，順手拿起大圓椅旁之前祝媽媽讓人送進來的龍井茶，輕啜了一口，才抬眼去看葉筠。

  「最近幾天，你經常去我的書房轉悠是嗎？」

  這話叫葉凝之說的，葉筠齒冷，回他道：「老爺，我以為那不能叫轉悠，那是我去請安，剛好老爺你不在。」

  她這一片孝心就是裝出來的，也不好被葉凝之這麼污糟啊。

  「請安？我不在書房，你還進去請安？給誰請？我看你就是見我不過你母親房中心生怨氣，才故意去我書房毀壞我書房中重要物件的。」

  葉凝之說到這裡，把著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回了木桌面上。

  「老爺，筠兒沒有。」

  沒等葉筠開口，護女心切的甄氏已經搶著開口了，聲音悽厲，低低地嘶吼出滿腹委屈。

  葉凝之回頭衝著甄氏怒道：「你說沒有就沒有，有人長眼睛看到她進去的，還不指一個人看到！」

  葉筠早猜到是有人給自己挖坑了，又想到站在門口的陳姨娘母女，想到這對母女挖坑的水準，拋出人證時，肯定不會只有一個的。

  葉筠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才回葉凝之說：「想去老爺的書房請安的不只我一個，如何證明老爺書房的東西是我打碎的呢？是那幾個與老爺說的人證親眼看到的？」

  「自是如此，」葉凝之怒目相視，「看你還如何狡辯！」

  「老爺說笑了，我進來到現在，也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啊！」

  葉筠輕輕撫了撫鬢邊的珠花步搖，神情依然自若，這點子小技倆，在她眼前還是不夠看的。

  「那是因為你無可辯解！」

  葉凝之大力拍著桌子，『騰』的一下子站起來。

  「我沒做過的事幹嘛要辯解呢！」

  葉筠依然像是沒看到葉凝之的怒氣，她從站著的位置向前走了幾步，坐到了甄氏的床邊，扶住了臉色越發難看蒼白的甄氏，「不如老爺說說，書房那邊，毀壞了什麼物件？」

  「我貼身的玉佩！」

  葉凝之的怒氣在提到玉佩的時候，已經轉成了厲色，可見那玉佩對葉凝之的重要性。

  玉佩？怎麼又是玉佩，去到哪裡都躲不過去玉佩。

  「既然是貼身的物件，老爺怎麼會放在書房呢？」

  葉筠這話問得葉凝之喉嚨一塞，那玉佩哪裡他拉到書房的，是他回府第一日不知落到哪裡了，這十幾日裡一直尋找，總算是在書房裡找到了，玉佩卻是碎了。

  那玉佩還是當年……，葉凝之只要一想，心口那把怒火就更盛了，大嚷了一句，「逆女，為父的事情也是你質疑的，你還不給我跪下，今日若不重罰與你，如何規講父女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