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求婚

  每年的九月，都是長安城賞楓的季節，西山與東山兩處都是長安城外賞楓佳地，比著慕月笙邀請葉筠來的西山，東山的景致其實更規整細膩，還有與清泉寺齊名的長安另一座大寺廟龍泉寺，香火鼎盛，還是太祖時欽定的皇家寺廟，去龍泉寺上香的信眾，也是非富即貴。

  約葉筠出來，慕月笙當然是喜淨的，他可不想去人多的地方碰上什麼不長眼睛的人，萬一撞上對她死纏爛打、陰魂不散的王懷玉，那簡直是生無可戀了。

  所以，他連著人稍稍多一點兒的西山前面都沒去，選了西山後面偏僻不好行的山徑——真不是因為西山前面那兩處楓葉最好的賞楓圓不歡迎他的。

  像他和葉筠這種輕功在身的人，別管山中小路多崎嶇難走，對他們都是沒有影響的，還能甩開跟在身後的拖油瓶。

  比如，那個叫沉香的小丫鬟，就是葉筠身邊天字一號的拖油瓶。

  慕月笙的盤算沒有錯，拐了兩個彎，沉香就有些跟不住他們的腳力了，好在還有慕月笙的兩個跟班陪著她，葉筠也就放心了。

  等走到紅楓越發多的地方時，只剩下慕月笙和葉筠了。

  

  「我以前住在山裡，每年這個季節，山裡的紅楓也像今日著眼之處的好，火艷似血，烈火如歌！」

  慕月笙抬目遠望對面東山山間那片紅楓，聲音喃喃地說道，站在他身邊的葉筠被她說得眉目間又添了一絲蕭瑟。

  可不是嗎？她還在五行山的時候，每年這個季節，都是和師兄還有師父一起遍走五行山，賞楓順帶著採藥。

  慕月笙拿眼角的餘光瞄到了葉筠臉色變化，心裡的那份懷疑更加堅定起來。

  「你在百花宴上奪了頭籌，按當今聖上之前的約定，你就是我的小媳婦了，來，讓相公仔細瞧一瞧！」

  剛覺得慕月笙正經起來的葉筠：「……」

  不是說這章已經翻過去了嗎？不是說長安城裡沒有人把他們兩個明顯不搭的人劃到一塊，更沒有人覺得他們兩個能配一起嗎？

  「那個……小舅舅……」之前被慕月笙逼著叫長輩稱呼，卻一直拒絕的葉均，此時卻從善如流了，「我和顧姐姐好的就像親姐妹一樣，你是她的親小舅舅，就是我的一樣，我以後一定會加倍尊重孝順你的。」

  葉筠說得很像那麼一回事，態度鄭重地幾乎帶出嚴肅來——如果忽略到她唇角邊那抹若有似無的壞笑。

  慕月笙俊美的容顏立時垮了下來，黑得都能映出紅楓的倒影來了，他怎麼不知道這小丫頭越發的調皮搗蛋了呢？

  好在他心情一點兒不受這句『小舅舅』的影響，還繼續說道：「我看顧瑩瑩總是欺負你，你做她的妹妹太吃虧了，嫁給我，就是她的小舅媽，以後就換做是你欺負她了，多好！」

  慕月笙這話說著就像是隨口的玩笑，其實暗藏許多玄機，他還是在近一步地試探著葉筠。

  葉筠在她師兄面前，一向都是比較放鬆的，這种放松的程度在前世里，比在希昀面前還甚些，哪裡想到她師兄這玩笑話還給她挖了坑呢。

  「我喜歡被顧姐姐欺負，我才不欺負顧姐姐呢，」

  她幹嘛要欺負她最親的表姐，兩世里，她表姐都對她那麼好那麼照顧，而且還是為了欺負她表姐嫁給她師兄榮升為小舅母，怎麼聽著都好像她沒占多少便宜。

  「你這丫頭……」

  得到的答應就如心所想一樣，有些許認定的事實，慕月笙更加確定了，他的心潮抑制不住地澎湃起來，同時，被葉筠毫不猶豫拒絕的酸澀，也難免在意識到葉筠有可能是他心心念念的昭昭時，悄悄浮了出來。

  「你不想嫁給我，你想嫁給誰？希昀嗎？他可是與蕭五娘有了婚約，我聽說還是你促成的。」

  如果葉筠真是昭昭，那麼將自己未婚夫推給自己的親姐姐，這是一種什麼心態，就值得慕月笙好好揣磨了。

  葉筠簡直都無語了，她這具身體的年齡好像才十一歲好吧，剛夠相看的年紀，距離及笄還有幾年光景呢，為什麼長安城的名門貴女都認定她是個勾人的狐猸子，其中以王懷玉和安康長公主尤甚，看她的眼神都流淬了毒了，現在連著她師兄都被帶歪了路，說起話來也往這邊靠了，早知道她師兄越發不正經了，她就不來和她師兄看楓葉了。

  ——她想緬懷的是過去的風景，和與她師兄在一起溫暖的感覺，她師兄倒好……不知是不是被長安城最近一段時間的相親宴催的，滿腦子都是嫁嫁嫁娶娶娶的，明明偏偏濁世佳公子，怎麼就突然間畫風不對了呢。

  葉筠哪裡想到這是她師兄對她的屢次試探。

  做為玄武軍里的軍師，葉筠的頭腦自不用說，但這世間總有些人是她毫不設防的。

  甚至不是希昀，只是慕月笙！

  「你早晚都是要嫁的啊，」

  慕月笙才不覺得自己畫風不對，這是他多年的夙願，葉筠若真與昭昭有著不可言說的關係，他都能為了昭昭放低身段求娶蕭五娘，又怎麼可能坐視葉筠的嫁娶不理？

  「你也說是早晚了？」葉筠翹起紅艷飽滿如鮮嫩草嫩的唇，毫不在乎地說道：「我還早著呢！」

  說著順手撈起一片被秋風吹落的紅楓葉，托在她嫩白的手心上，紅與白強烈的對比，在微斜的陽光晃照下，竟有些炫目了，慕月笙有一瞬間，眼睛幾乎忘記了轉動。

  慕月笙不由自主地伸手過去，在葉筠還沉浸在楓與光的迷芒中時，快速拿走了葉筠托著的楓葉，順手塞進了自己的袖子裡。

  等著葉筠反應過來，那片給她很有緣的楓葉，已被慕月笙收入囊中了。

  葉筠狠狠瞟了一眼她師兄，到底沒有去糾結一片楓葉，轉身又往紅楓林深處走了進去。

  慕月笙緊隨其後，跟著小丫頭一起往裡去。

  這片紅楓樹林正長在西山後坡最陡峭的地方，別說平日裡沒有人來，就是此時紅楓滿山，是最好的觀楓賞景之時，這裡竟然也一個人都沒有，與西山前坡人滿為患的情形，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沒有人來的地方，自是沒法子與前山那些成形的園子相比，那裡的楓樹隔斷時間就會有專門的人修剪修剪，不像這裡的楓樹長得就有些形態各異，生長得很是放飛自我、恣意非常了。

  忽有一根粗粗的枝杈在兩棵比較粗的楓樹之中斜插出來，那個高度正好擋在了葉筠的去路前面，偏偏低頭走路的葉筠根本沒注意到。

  就在那樹杈險險要刮到葉筠的額頭時，慕月笙及時出手，長臂一伸，一把攬過了葉筠，使得葉筠一低身間，正好擦著樹杈下面曲身而過，而正是這個姿勢，讓葉筠險險避過前方的楓樹杈的同時，跌進了慕月笙的懷裡。

  其實沒有慕月笙的出手，葉筠也不會被楓樹枝杈刮到的，她的武功、她的警覺以及她的靈敏度，哪怕脫離了原有的身體，借用著別人的身體，也不是躲不過那種小小的危險的。

  她看到了，只是還沒來得及躲，就被慕月笙搶先『救』了。

  一頭跌進慕月笙的懷裡，葉筠本能要掙脫開來，可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充滿著溫暖，瞬間包裹了她的全身，她竟有一刻的遲疑，想要沉溺其中。

  重生到葉筠身體的這段時間，她實在是太累了，背負的東西越來越多，哪怕她本就是滿身豪氣的女子，也有些想要靠一靠的願望。

  在自己最熟悉最有安全感的人懷中，哪怕小小地休息那麼一柱香的功夫，都是好的。

  她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任身體傾盡慕月笙的懷中，在這一瞬間裡，把著緊緊箍牢她的理智丟了下去，一會兒吧，只要一會兒就好，只當自己真是摔了趔趄，不好站起來的。

  小小的人，像一片遊蕩在天空中的浮雲，就那麼直直地下墜到自己的懷裡，慕月笙忡怔地失神，托在手臂上柔軟的身軀又是騙不了他的，不是熟悉的面容卻是熟悉的味道，那種熨貼在胸口的灼烈，是不會騙人的。

  他幾乎就欲脫口叫出『昭昭』來了，這時，他們的身後卻想起了尖厲激動的叫聲，「慕月笙，你果然和這個小妖精在一起！」

  若說懷裡的味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身後的聲音同樣是頭痛得不能再頭痛的。

  慕月笙愁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明明芙蓉園裡，他已經和王懷玉說清楚了一切，還出言相激了葉筠那丫頭在宴會上拔得頭籌，就是想徹底絕了王懷玉的念想，王懷玉怎麼能一點兒不往心裡去，還是如此的執迷不悟，幾乎到陰魂不散的地步呢。

  他前世到底是做了什麼孽，才得了這位東陵國高門第一嫡女的痴情，王懷玉要是肯告訴他，他一定抓緊改正！

  王懷玉那一聲可以震落紅楓林中不少楓葉的叫聲一出，葉筠瞬間失去的理智清明，馬上飛奔回頭腦中，她迅速逃離開慕月笙的懷裡，不僅如此，還遠離了有三步之遠。

  慕月笙免不得失落一笑，可惜他心頭那點失落傷心還沒有拾掇好呢，王大小姐以比葉筠離開慕月笙懷裡還快的速度，滿身煞氣地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