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定下賭約

  殊不知賓客陸續離開顧家時，此時的顧瀾正在里房跟安康長公主說話。

  「希昀跟我求娶五娘，你待如何？」

  金絲楠木的寬塌上，安康長公主靠在大迎枕上，閉目養神。

  顧瀾則靠在另一邊，仰身望梁，手裡拿著一隻竹笛，輕輕敲打在二人之間的檀木小案上。

  「明慧是在試探咱們顧家，屏風在顧家，顧家想要嫁誰都說得過去，嫁五娘比嫁瑩瑩好，蕭家出了事，咱們不能繼續結親君侯府！」顧瀾嘆了一口氣。

  對面的長公主依舊沒有睜眼。

  夕陽斜斜從窗口射了進來，照亮了半邊小案，空氣里蒸騰著一些飛塵，顧瀾忍不住抬手將那半開的秘色瓷茶蓋給蓋了上去。

  「五娘雖然在我膝下養了三年，我也視如己出，可她到底是庶出，怎麼配為希家主母！」長公主按了按鬢角，想起了那個早逝的外孫女，心口一陣絞痛。

  如果她還活著，這希家主母的位置輪得到別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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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康，皇命不可違！」顧瀾深深地望著她。

  皇命……長公主默然喟嘆，只覺得心口窩著一口氣似的，上不得下不得。

  她也曾是皇家人哪！

  她再疼蕭五娘，蕭五娘跟顧家也沒有血緣關係，錯過希昀這麼好的男子，顧瑩瑩又能嫁給誰？

  顧瀾見妻子額頭青筋皺起，就知道她心裡難受，她心性一向高傲，又是皇家公主出身，還是當年太皇太后最寵愛的嫡出公主，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讓她退讓妥協不爭取，實在是為難她了。

  「安康，瑩瑩會有好歸宿的！」顧瀾寬慰道，

  「她已經十七歲了，比寶泰還大一歲呢！」安康長公主心裡梗了石頭似的難受。

  他們顧家的嫡長孫女只能嫁去四大君侯府，也只有四大君侯府配得上顧瑩瑩的身份。如今一個希昀擺在面前不爭取，難不成再從穆家和程家擇人？

  希昀是最好的選擇！

  可顧瀾還是緩緩搖頭，十分堅定，「希昀求娶的是五娘，明慧公主也是這個意思，我們不可節外生枝！」

  顧瀾說到這份上，安康長公主還能說什麼，她吸了吸鼻子，默然不語，那雙濁眼始終沒有睜開，怕一睜開眼淚就滑了下來，自蕭家出事後，她唯一的女兒橫刀自刎，一向高傲的安康長公主心裡就窩著鬱火，如今那股火已經窩成一個病珂，恐怕到死顧家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

  長公主終究默然流下一滴眼淚，不再吭聲了。

  壽宴過後，關於希昀求取顧瑩瑩或者蕭五娘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說是顧家大小姐顧瑩瑩和希家家主天作之合的在多數。但也有不少人認為希昀本與蕭七娘有婚約，娶他的姐姐也算是再續前緣，在情理之中。

  不過很快，風浪一變，聽說是寶泰公主為這事鬧到了御前。皇帝本來就十分寵信自己這位姐姐，對於她的要求向來是說一不二。

  但這件事是明慧長公主的意思，皇帝苦勸寶泰很久，哪只寶泰公主情急之下竟是以死相逼。

  皇帝最後無奈召希昀入宮，眾人也不知道這位小皇帝是怎麼跟希昀商量的。

  總之很快就有旨意傳了出來。

  一個月後在曲江園環碧樓舉行賞花宴，屆時希昀會以二十四開屏風為題，考較諸女子才藝，倘若哪位女子能夠過關，希昀便取之為妻。

  此事在京城掀起了一陣駭然大波，竟是有不少女子蠢蠢欲動，想鯉魚躍龍門，覓得這一天之佳婿。

  不過，姑娘們心裡也很清楚，想要在希昀底下走過幾招簡直是難於登天。

  寶泰公主欣喜之餘，也十分緊張難耐，論才藝，她不是顧瑩瑩的對手，不過她也很清楚，這已經是希昀最大的讓步了。

  顧瑩瑩也好，蕭五娘也罷，都是她的勁敵，寶泰公主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必須得率先讓一個人出局，她才有把握。

  於是在皇帝旨意傳出來第二日，她便找個藉口來到了顧家。

  寶泰公主點名要見顧瑩瑩和蕭五娘，二人也不能推脫，於是便在花廳外面的一個小園子裡接待了寶泰公主。

  三人坐在葡萄架下，葡萄藤蔓垂在兩邊，微風吹拂，那細弱的枝條舞出靈動的柔姿，葡萄藤架上，長出來一串串細嫩的葡萄籽兒，正散發著鮮嫩的氣息。

  只可惜，主人無心觀賞。

  顧瑩瑩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

  「不知道公主殿下駕到有何指示？」

  寶泰公主坐北朝南，顧瑩瑩和蕭五娘一左一右坐著，二人一個面色不耐煩，一個神情平靜如水，看不出情緒。

  寶泰公主清哼了幾聲，目光在二人身上來迴轉譏諷道，「我聽著這幾日京城百姓議論紛紛，敢情你們倆姐妹情深，要共侍一夫了？」

  寶泰公主嘴角輕輕抿起，帶著幾分凌厲的氣勢。

  顧瑩瑩聞言眼眸一綻，氣的咬牙切齒。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為何要侮辱我和五娘？」

  她們兩個這等身份，放眼整個東陵國，都足以做任何一家的當家夫人，至少顧瑩瑩是這麼認為的，即便蕭家覆滅，可蕭五娘到底是蕭二爺嫡親的血脈，又有明慧長公主看重她，自然不會讓她低嫁了。

  希昀再高貴，也不足以讓心性驕傲的顧瑩瑩連帶自己的表妹二女侍一夫！

  寶泰公主神色冷峭道，「怎麼你沒聽這幾日京城的傳言嗎？都說顧家想把你嫁給希昀，然後再讓蕭五娘做妾呢！」

  蕭五娘聞言面色一白，呆愣了半晌，咬著牙竟是痴痴的垂下了頭。

  顧瑩瑩氣得差點吐血，她面龐怒似驕陽，狠狠的瞪著寶泰公主道，「寶泰公主，我知道你今日來的目的是什麼，你不就是怕我們兩個人參加一個月後的比試嗎？我告訴你，你少來這一套，你也別想離間我們姐妹倆。你聽清楚了，我不會參加比試，我也從沒想過嫁給希昀。希昀與我表妹七娘有婚約，讓五娘替妹嫁給他是理所當然，是你橫插一腳，故意要弄這麼一出，但是我告訴你，我們也不怕，你等著敗給五娘就好了！」

  顧瑩瑩實在是按捺不住怒火，字字珠璣將連日來受的氣都發泄了出來。

  她氣的拉著蕭五娘站了起來，也不管寶泰公主是什麼臉色，就板著臉道，「我身體不舒服，就不留公主久坐，還請公主回宮。」

  「你……」

  堂堂公主被人下逐客令，這種事估摸也只有顧瑩瑩做得出來。

  寶泰公主氣得抬袖指著她，怪顧瑩瑩也太不給面子。

  不過想著自己目的達到，內心也是得意的，便二話不說拂袖離去。

  在寶泰公主眼裡，顧瑩瑩才是她最大的對手，至於蕭五娘嗎？不就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庶女嗎？能有多了不起！

  等到寶泰公主的身影消失在穿堂之外，蕭五娘怔怔的回過神來緊緊握著顧瑩瑩的手，眼中淚光閃爍，「顧姐姐，你這又是何苦？你比我更有資格嫁給希昀哥哥，我一介孤女……」她說著掩面低泣，說不下去了。

  顧瑩瑩長嘆一口氣，安撫著她道，「傻丫頭，你胡說什麼呢，我看希昀對你有意，這本是蕭家與希家聯姻，該你的就是你的。」

  顧瑩瑩想起橫插一腳的寶泰公主又有些懊惱來，「不過你還是小心為上，不管怎麼樣，你可一定要贏了寶泰公主，你答應我好不好？」

  要是蕭五娘都輸了，顧瑩瑩真的會一頭撞死，這輩子她都會咽不下這口氣。

  顧瑩瑩真切的望著蕭五娘，伸手擦掉她臉頰上的淚珠。

  蕭五娘心頭一酸，又是感動，又是委屈，只是定定的點了點頭。

  「要是妹妹還活著，何至於被這個寶泰公主污辱！」她面露淒楚之色。

  顧瑩瑩聽了這話，心裡更加氣憤，她目光越過葡萄架，射向遠處灰濛濛的天空，「放心吧，就算蕭家不在了，我們顧家依舊是你強大的後盾，一定會讓你嫁入希家的！」

  蕭五娘聞言靠在她的肩上，哭了一會又感動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