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啞巴孩子

  坐在階梯上，遠處升起了炊火，我身後的影子被越拉越長，黃昏已經到來了。

  我一根接著一根抽著香菸，默默的等待著周衛國的出現。

  剛剛我問了周小小，他說江雪已經去市裡面上班了，看來今天我是見不到她了。

  在我著急的等待中，我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福利院的門外，是周衛國。

  此時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孩子，看起來也是十幾歲，慢慢的朝著這邊走來，可當我仔細觀察了那個孩子後，我眉頭微皺。

  這孩子的眼神中充滿了呆滯，並沒有其他孩子的靈動。

  「左書，你怎麼來了？」周衛國看到我，詫異的上前，我笑了笑。

  「周叔叔，我是來找江雪的。」

  「江雪不在這裡，她已經去市裡面上班了，你直接去市裡面找她就行了，她沒有告訴你嗎？」周衛國古怪的上下打量我，最後他的視線停留在了林佳的身上，扶了扶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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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尷尬的笑了笑，支支吾吾許久，我才憋出一句話：「江雪不回我消息，我不知道她在哪裡上班，沒有辦法，我只好來找你了。」

  周衛國朝我襲來審視的目光，感受到他的視線，我低下頭，臉色通紅，別人不知道，周衛國肯定知道我和江雪的事情。

  「唉，既然來了，就先在這裡吃頓飯吧，我去做。」周衛國搖搖頭，長嘆口氣，便直接朝著房間裡面走去。

  我也不再多說什麼，靠在牆壁上，身上就像是被螞蟻咬了似的，渾身刺撓，特別是剛剛周衛國的眼神，讓我無處遁形。

  最終，我的視線落在了面前的孩子身上，我好奇的上前，笑著說了句：「小朋友，晚上好啊。」

  「阿巴，阿巴，阿巴。」

  那個孩子張開嘴，激動的比劃著名什麼，我聽到後，下意識後退兩步，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孩子。

  「這是個啞巴？」

  我詫異的叫道，不只是我，林佳也是震驚的看著面前的孩子，眼中出現了不可思議的神采。

  這時，那個小孩又朝我比劃了幾下，然後直接跑開了。

  我望著那個孩子，內心震驚不已。

  「哥哥，小九沒有舌頭的，你不要在意。」周小小這個時候湊了上來，我轉過頭看著已經跑開的孩子，長嘆口氣。

  「他的舌頭出生就沒有了嗎？」我忍不住問了句。

  周小小直接搖搖頭：「不是，小九是最近才來我們福利院的，爺爺說之前他爸媽經常打他，後來他媽媽跑了，他爸爸嫌棄小九吵，就直接把他的舌頭割了下來，小九是爺爺的學生，後來爺爺報警將他爸爸抓起來，然後把小九帶回來了。」

  「這還是人嗎，這簡直就是畜生啊，連自己的孩子都這麼狠毒！」林佳捂住嘴巴，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我此時也是點點頭，心裏面也感覺非常憤怒。

  虎毒還不食子呢，那人竟然這麼狠毒，因為自己兒子吵，就把他的舌頭拔掉，這世間竟然還有這般惡毒的人。

  我深吸口氣，揉揉有點發酸的眼睛，望著面前這些孩子，我實在想不通，這些孩子為什麼好端端的要遭受這些苦難，難道真的印證了那句話。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他們一個個本應該是享受童年的孩子，可卻這般疾苦……

  ……

  晚上，我和林佳坐在周衛國對面。

  此時十幾個孩子手裡面都拿著一個個小碗，碗裡面放著的都是一些大白菜之類的東西，一點肉都沒有。

  「不好意思啊，我這邊比較疾苦，沒有多少肉了，你見諒。」周衛國苦澀的笑了笑，我擺擺手，摘下眼鏡，深吸口氣。

  即便是大白菜，這些孩子也是吃的不亦樂乎，我現在終於知道了什麼是悲苦了，我原本以為我的童年已經是夠慘的了，可和這些孩子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周叔叔，你們福利院這麼多年了，這些孩子就沒有人領養嗎？」我遞給周衛國一支煙，隨後又給自己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重重的吐出煙霧。

  周衛國搖搖頭，咬著菸頭看著這些孩子，臉色帶著溫柔的笑容：

  「沒有，他們以後可能是要和我待在一起了，我開這家福利院已經快三十年了，當時苦，很多的人生完孩子不想要撫養，就往街上一丟，那個時候，我看到不少孩子被活生生的凍死在街頭，我那個時候就下定決心，能幫一個是一個，於是我就建立了這家福利院，可是我的能力有限，再加上我就是個教書的，壓根就沒有什麼錢，所以我壓根就不能給這些孩子多好的生活.....幸好這個社會上還是有好心人的，他們也會來領養孩子，不然我這個福利院早就住不下了。」

  「那這些孩子呢，怎麼辦，一直待在福利院嗎？」林佳這個時候皺著眉頭問道。

  「要是沒有人領養，那就待在院裡面，我供他們讀書，讀到高中畢業，等到他們18歲可以自己生活了，我便讓他們離開，在這二十幾年來，被我撫養到高中畢業的孩子有七個，江雪就是其中之一，他們都非常的孝順，在外面賺錢後便會來接濟我們，要說最可惜的還是江雪，她是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可她卻沒有去上學，高昂的學費讓她選擇了去外面賺錢，不然她現在也是個大學生了，唉！」

  說到這裡，周衛國眼中閃過惋惜之色。

  我轉頭看著這些身上或多或少有點問題的孩子，很不少滋味，其實我也知道，即便這些孩子真的讀到了高中，可他們身上的缺點也會讓他們在社會上寸步難行，因為殘酷的社會不會同情任何一個弱者。

  「那除了江雪，其他人在外面都過的怎麼樣呢？」我吐出煙霧，好奇的望著周衛國，周衛國臉色變差。

  「這七個人中，只有江雪是過的最好的，其他人現在都是在樂山做著一些收入不高的工作，他們孤僻的性格讓他們難以在社會上立足。」

  果然，這些人終究還是會被殘酷的社會擠壓。

  這時，我突然想到什麼，疑惑的望著周衛國。

  「周叔叔，我其實也蠻好奇的，按道理來說，江雪之前難道就沒有人領養嗎？」

  周衛國搖搖頭，頗為感慨的說道：「有啊，怎麼可能沒有，可是江雪她不去，即便再好的人家她也不去，我勸過她幾次，可她就是不願意離開福利院，可能她捨不得我們吧。」

  我沉默了……

  叼著煙，我狠狠的吸了幾口，渾身難受。

  「爺爺，爺爺，給你吃糖。」

  就在這時，周小小蹦蹦跳跳的來到周衛國面前，將糖遞了過來，周衛國看著糖，笑了笑，直接搖搖頭：「爺爺不吃，你們分了吧。」

  「好吧。」

  周小小點點頭，隨後便將糖再次拿出來，整整齊齊的分好。

  我看著這一幕，長嘆口氣，轉過頭瞥了眼此時臉上帶著笑容，扶著眼鏡的周衛國，此時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特殊的氣質。

  他文弱的身體卻撐起了這個福利院，我知道，他是在這個利己的時代，最偉大的人....

  我這輩子最佩服的只有兩種人，保家衛國的人和捨己為人的人。

  雖然我不知道周衛國之前的家庭情況，可看他的氣質，我也知道，他之前絕對不窮，畢竟在他那個年代，可以讀書的，基本上就沒有幾個窮的，可是為了這些陌生的孩子，他竟然放棄了之前優越的生活，這到底是怎麼樣的心腸才可以做出這種事情。

  我不敢想像，但是我知道，假如是我，我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因為我首先考慮的永遠只有我自己，我是個實實在在自私的人。

  周衛國的事跡和拋棄這些孩子的父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從口袋裡面拿出一份名片，遞給周衛國。

  「我們酒吧現在招收服務員等職務，你也去過的吧，假如那六個人沒有什麼疾病的話，可以去試試，到時候我給你們開個後門。」

  「這……這真的可以嗎？」周衛國接過名片，有點為難的看著我，我直接點點頭。

  「沒事的，反正到時候也是要重新招人的，還不如招點自己人，只要沒有什麼身體疾病就行。」我笑著說道。

  周衛國趕忙點點頭，激動的朝著說道：「你放心，那六個孩子除了有點孤僻之外，身體沒有問題的，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周衛國的眼眶紅了，他捏著我的名片，手都在顫抖。

  我擺擺手，牽強的笑了笑：「沒事的，你現在通知一下吧，現在我們酒吧還處於待業的階段。」

  周衛國點點頭，趕忙站起身，朝著院子走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無奈搖搖頭，我能幫助他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我這時也拿出電話，給方城打去。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通了，對面傳出方城疲憊的聲音：「怎麼了，左書？」

  「方城，你怎麼了，看起來這麼累？」

  「唉，你是不知道，我現在不是打算給酒吧招工嗎，可是現在已經過了之前的招工期，之前酒吧的員工都去了其他的酒吧，現在完全招不到人啊。」

  「喲，這不是巧了嗎，我這邊正好想要給你介紹六個服務員。」

  「真的假的，是哪裡人，你不是去找江雪了嗎，還能給我招員工？」方城狐疑的問道。

  我直接解釋道：「就是江雪那個福利院的六個人，我準備叫他們去酒吧上班，你到時候看看有什麼可以幫襯的就幫襯一下吧。」

  「……」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之後，方城古怪的問道：「左書，這不是你的性格啊，你想要當英雄？」

  我愣了愣，回過神來後，我笑著說道：「什麼英雄，我只是看他們太可憐了，我幫一下而已。」

  「行吧，你到時候直接叫他們過來就行了，還是按照之前的規矩，工資四千五，交五險一金，加上績效金，我可事先說好了。」

  「謝謝了，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笑著點點頭，隨後直接掛斷電話。

  這時，周衛國也掛斷電話，重新活到椅子上。

  「這次的事情真的是謝謝你了，他們今天晚上就可以趕回來，明天就可以去杭州。」周衛國重重的朝我點點頭。

  我見狀也只是笑笑，畢竟這些對於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況且我也有著我自己的打算。

  現如今酒吧還是被吳中天把持著，他就像是趴在酒吧身上的吸血鬼，我可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在酒吧上面動手腳，安排點自己人終歸是有好處的。

  就在這時，那個叫小豆丁的孩子朝我跑了，小心翼翼的從口袋裡面遞給我一塊餅乾，我愣了愣。

  順手接過後，他又逃也似的離開了，我看著手中的餅乾，內心一暖。

  「看來豆丁很喜歡你啊，還把自己珍藏的餅乾給你了。」吳中天笑呵呵的朝我說道。

  我也是點點頭，直接將餅乾放在嘴中。

  很甜……

  突然，我想到什麼，直接問道：「這孩子的病治好了嗎，我聽說他還沒有完全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