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if：大霖國（039）

  她許久未曾見到獨屬於路昂的如此的笑。

  活生生的路昂。

  而非記憶中的路昂。

  黃清若一度怨懟過，路昂為何從來不入她的夢，為何四年間她一次也沒夢見過路昂。她沒能在他死前見他最後一面，怎的他在夢中都不願意來與她告別。

  原來一切皆有寓意。

  

  路昂壓根沒死。

  一個沒死的人，又為何要來她的夢中與她最後告別？

  黃清若走向他們父子倆的同時，父子倆亦在走向她。

  交匯之際，路昂那雙桃花眼中的笑仍舊維持著。

  停定在她的面前，他十分自然地朝她示意手中活奔亂跳的大魚：「可以加食。」

  不僅沒在話頭帶上「夫人」之類的尊稱，並且他深諳家常的口吻。

  黃清若聽得不禁會心一笑：「嗯。」

  路昂沒有注意到自己與她之間油然而生的熟稔，繼續抱著小路隨行往火堆。

  黃清若並肩同行於他們身側，認真傾聽小路隨進一步詳細地描述令小路隨大開眼界的路昂的叉魚本領。

  而緊接著小路隨又見識到了路昂烤魚的本領。

  小路隨全程無法安定地坐著等，非要挨著路昂，站在一旁近距離地觀看路昂如何烤魚的。

  奶娘提醒小路隨小心嗆著煙、燎著火，小路隨安撫奶娘他不會有事。

  一邊觀看，小路隨還一邊向路昂討教每一個步驟，好奇為何要這樣、為何要那樣，仿佛他立志要當個烤魚師傅，好比先前旁觀路昂搭帳篷時那般求知慾旺盛。

  路昂其實一開始就將小路隨抓到他的另一側站著，另一側是上風口，小路隨不至於熏著。

  當然，被提醒換位置坐的人還有黃清若。

  小路隨擔心自己待會兒吃太飽，所以沒吃乾糧，眼巴巴等著吃烤魚。

  連綠枝給烤的紅薯，小路隨都不感興趣。

  黃清若便自行和綠枝、奶娘分食紅薯和乾糧。

  但路昂烤好魚的時候，小路隨並未忘記黃清若，先將第一塊魚肉拿來孝敬黃清若。

  是最嫩的魚肚子部位的肉。

  黃清若心領了小路隨的孝心，讓小路隨自己吃。

  奶娘一心牽掛小路隨，恨不得替小路隨捧著裝魚肉的碗，怕小路隨燙著。

  小路隨一點兒也不讓奶娘幫忙，自己吹了會兒魚肉，方才送入嘴巴，立馬吃得滿嘴油，然後用他沾著油的嘴，再次稱讚路昂的手藝：「好吃！石頭叔叔！好吃！」

  路昂聞言，桀驁的眉尾微微挑起：「我好吃？」

  調侃便調侃，路昂還故意伸出他烤魚之前撩高了袖口的手，朝小路隨示意他小臂上皮肉：「你在吃的原來是我的肉？」

  逗得小路隨笑開懷，當真用他油膩膩的嘴假裝去咬了一口路昂的手。

  路昂見狀道：「你『咬』了我，是不是也該讓我『咬』你？」

  小路隨不給咬。

  路昂假意起身去追小路隨。

  小路隨躲著跑開。

  路昂開玩笑著去追小路隨。

  小路隨繞著圍坐在火堆前的大家轉圈邊笑邊躲。

  路昂跟小路隨鬧了一圈之後，停在了黃清若的身旁。

  冷不丁的，裝著魚尾的碗遞到她的面前，黃清若有些呆，旋即側頭、仰臉，注視路昂。

  路昂見她遲遲未接，說服道：「還是趁熱吃點？比乾糧新鮮。」

  他沒說的是，他想驗證自己腦子裡方才稍縱即逝的一抹直覺，那抹直覺告訴他，她喜歡吃魚尾巴。

  黃清若眼波微動，斂了視線，看回面前的碗，選擇接過碗，慢慢地啃起來。

  結束晚餐之後，小路隨又纏著路昂教他騎馬。

  現下只有大馬，沒有適合小路隨的小馬，自然不用黃清若提醒路昂，路昂便知他一個小孩騎大馬是很危險的事情。

  所以路昂直接拒絕了小路隨，嫌棄小路隨太小了，要求小路隨得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好好鍛鍊，等他長大之後再說，別好高騖遠。

  第一次被人用「好高騖遠」四個字來形容，小路隨也嫌棄路昂：「石頭叔叔是壞人，打擊小孩子的求知慾。」

  路昂感到好笑：「你才知道我是壞人？我們才認識幾天，你就對我這麼親近，要跟我學這、學那的，也不怕我背著你娘親偷偷把你帶去賣了。」

  小路隨一本正經地化身小大人模樣：「『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知道這個道理。可——」

  未及小路隨講完，路昂曲起的食指便輕輕敲了一下小路隨的腦門：「嘖，你一個小屁娃子，突然起范裝得老成做什麼？多沒勁兒？」

  小路隨霎時破功，壓根無法再維持小大人模樣，立馬伸出手要以牙還牙也去敲路昂的腦門。

  路昂反應快，直起腰板，跑都不用跑，便長著身高的優勢，使得小路隨敲不著他的腦門，還故意用手比劃只到他大腿的小路隨和他之間天塹一般的身高差距，勾唇激將小路隨：「要不你跳起來試試？」

  小路隨一邊笑，一邊用手抓著路昂的手臂，想將路昂拽得彎下身體。

  拽不動，小路隨才又試著借路昂手臂的力，跳得更高些。

  路昂的腦中忽地又閃過一道靈光，在那道靈光的畫面中，他好像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故意舉得很高，有個女子想要回東西，來扒拉他的手，和現下他與小路隨玩鬧的場景有些相似。

  下意識間，路昂的目光尋向黃清若。

  好幾次了，他要尋她身影的時候，總能一轉頭便能精準地與她對視上。

  這會兒也不例外。

  他並不認為這僅僅因為她的視線總落在他和小路隨的身上。還有另一種仿佛來自身體本能的心有靈犀。

  而此次與她的隔空對望，路昂並未很快挪開眼。

  恰恰由於他這短暫的分神，路昂倏爾察覺自己的腦門被輕輕敲了一下。

  路昂斂回神思亦轉頭看回自己的前方。

  便見小路隨原來趁他不備，找了兩個護衛，一左一右地用手架起個人工的座椅，小路隨坐在他們的手上，由他們幫忙抬高小路隨，小路隨才得以成功「報仇」。

  路昂啼笑皆為，當即把小路隨從兩個護衛手中抓到自己手裡：「嘖，行啊你，小小年紀就耍賴皮。」

  「我可沒有耍賴皮，我這是有勇有謀。」小路隨言之鑿鑿，轉頭還問黃清若，「娘親，對不對？」

  路昂將小路隨的舉動評價為：「喲，又玩起搬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