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if:大霖國(013)
2024-09-03 10:39:23
作者: 根號桑
「你認為改口來得及?」梁京白使用他一貫擅長的平淡口吻,道出為難人的諷刺。
幾年未見,他同過去一般不好伺候,黃清若因此明白,「赤烏先生」的修為再如何地日漸精進,內里都不曾改變。
那麼梁京白選中小路隨來聆聽開示、主動成為小路隨的啟蒙先生,黃清若似乎失去了探究緣由的必要:「要如何,衝著我來,不要動我的孩子。」
梁京白問:「輕而易舉地承認,你的孩子確實對你很重要,確實可以利用你的孩子拿捏你?」
「四年前,你不就已經拿我的孩子成功要挾過我?」往事不堪回首,迄今記起梁京白四年前要灌她落胎湯,黃清若仍舊膽寒。
任何男子都無法容忍自己被戴綠帽,梁京白亦不例外。那會兒幾乎等同於他暖床丫鬟的她,卻懷了路昂的孩子,梁京白直接要取她孩子的性命。
差一點,但凡路昂出現得再遲些,如今哪兒還能有小路隨?
梁京白後來願意放過她,不僅僅因為路昂的施壓,還因為黃清若手裡握著梁京白身世的秘密,以此作為和梁京白的談判條件。
他的何等身世?他的生父其實便是文嬰大師,而文嬰大師是前朝遺落的皇子。當今聖上謀朝篡位得來的皇權。
秘密的要挾迫使梁京白答應放過黃清若,不久梁京白離京雲遊,黃清若換來四年安安穩穩的平常日子。
如今卻被雲遊歸來的梁京白生生打破。
黃清若費解,既是提醒也是詢問:「四年前,你親口答應我,從此一刀兩斷。又來動我的孩子,是為何?」
她守口如瓶,不曾泄漏過他的秘密。
他也理應信守承諾,繼續彼此陌路、互無來往。
「我何曾動你的孩子?」梁京白以反問來回答她,「今日是你擅自闖入我的僧寮。」
屏風薄薄的紗畫隔開著他們,隔不開浴桶中的水升騰出的熱氣,將屏風上原本淺淡的紗畫氤氳得比先前濃墨重彩。尤其紗畫上的題字。黃清若不禁晃了一瞬神。
……面前屏風上的紗畫,是她和梁京白共同的作品。
有一回他們在浴桶這兒鬧得太厲害,不小心撞翻了屏風,屏風沒壞,但紗布壞了。
梁京白就給換了一塊紗。
他拿來一塊純色的紗布,攤平於桌案,打算親自作畫和題字。與她商量作畫和題字的內容期間,他抱著她坐在桌案的紗布上,情難自已。
紗布髒了,他卻不換新,晾乾後他直接在上面畫了一片柿子林。他們留在紗布上的污穢,完美地融合為紗畫的一部分。
紗畫上的字則是她題的。
他道要驗收他教她寫字的成果,是否能與她的字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紗畫上的題字,由此成為她的出師之作。
作畫的顏料和題字的墨水,均被他混入了特殊的材料,遇到水汽時便會色彩加深。
呈現如眼前這般濃墨重彩的效果。
從前她都是在屏風的內側,或她獨自沐浴,或與他共浴時,能夠欣賞紗畫的變化。
頭一回,她是站在屏風的外側觀看紗畫。
黃清若從一瞬的晃神中凝回思緒,亦凝回視線,不期然發現,屏風內側的梁京白在浴桶中變換了位置,從背朝她,變成了面朝她。
紗畫明明模糊了他的身影、模糊了他的面容,卻沒能模糊他的眼神,她仿佛能穿透紗畫,和他冷漠又清薄的雙眸徑直對視。
穩下心緒,黃清若開口:「既然是我誤會了,請將犬子從開示名額中剔除,也請不要百忙之中抽時間給犬子啟蒙開慧。」
梁京白道:「我從來不阻止任何人離開我的課堂。你兒子如果不願意再聆聽開示,他可以不用再來;不願意我幫他啟蒙開慧,他可以跟我講清楚,我不會勉強他。」
「……」黃清若忍不住咬牙,「你騙他來的。」
「我如何騙了?」梁京白問,「我如果是騙他來的,是你兒子愚蠢,還是你未曾教好他?」
黃清若克制怒火:「你與他提起我是跟你學字、習字、寫字。」
梁京白道:「這並非謊言。」
黃清若否認:「不,是二叔公。」
進入梁府之前,黃薇並未因為她是女娃而不讓她讀書識字,可絕大多數私塾先生不收女學生,況且她還生活在煙花巷柳之地。
她只能偶爾去私塾外偷聽,然後自學,或者黃薇和黃薇的姐妹們有些墨水的人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輪流教她點東西,慢慢地積少成多。
進入梁府之後,因為梁侯爺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黃薇為了討梁侯爺的歡心,要求黃清若修習女德,每日做女紅,最多再精進琴技。
梁侯爺喜歡黃薇的能歌善舞,黃清若從前也學過吹笛彈琴,缺幫手的時候黃清若能夠頂上去給姑娘們伴奏。在梁府中,黃清若便只為黃薇伴奏。
直至梁京白將黃清若納為自己人,為了培養她替他辦事的能力,梁京白親自教授她,她才真正有了先生。
梁京白糾正了她的很多錯誤,也為她制定了適合她的循序漸進的讀書名目,還指點她練字。
梁京白指導她練的,並非他的字體。是後來她偷偷臨摹梁京白的字帖,被梁京白髮現,梁京白承諾她,她練好該練的字體之後,他再親自教授她的字體。所以黃清若得到梁京白手把手的親傳。
因為梁京白的教授,黃清若才被二叔公另眼相看。
二叔公致士之前,官拜文淵閣大學士,他發現她很有才華,收她當學生,要她跟隨他校訂古籍。
黃薇樂見其成,因為梁侯爺本就有意拉攏二叔公。
梁京白也授意她跟在二叔公身邊,為他收集情報,二叔公手中有梁京白和梁侯爺都需要的東西。
跟在二叔公身邊的那幾年,黃清若更加大量地讀書習字。
在二叔公面前,黃清若寫字用的還是她自己的字體。梁京白早有遠見,不允許她在外人面前寫他的字體,以免暴露她和他暗中的關係。
她自己的字形,寫得比較一般,二叔公便也指點過她。
故而黃清若眼下給梁京白的否認,並不心虛。
在讀書習字方面,二叔公所教授的量,的確比梁京白教授的多。
而黃清若的否認,遭到了梁京白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