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if：大霖國（002）

  他的皮膚生得白，五官分明而清絕，清絕得過分，仿佛得了造物者的偏愛，以至於失了人氣。一襲絳赤袈裟，更是讓他穿出了出塵絕世的風華。

  三年未見，他比她記憶中的樣子愈發地皎皎如冷月，同時他渾身彰顯出的佛性，也愈發地濃郁。

  黃清若的心神狠狠地震顫。

  回神的時候，她發現馬車簾帳外已然空空如也——對方的馬車得到通行，進宮去了。

  「娘親。那個和尚好像討厭我。」小路隨扭了扭屁股，坐正在軟墊上。

  黃清若將他們這裡的簾帳也放下，以防冷風給他吹出風寒：「為什麼這麼說？」

  小路隨小小的臉上眉毛輕輕地揪起，做思索狀，思索了片刻，搖搖頭：「不知道。」

  

  黃清若撫平他的眉毛，安慰他：「我們隨哥很招人喜歡，他肯定沒有討厭你。」

  他討厭的只是她。而小路隨是她的兒子，所以遭到她的牽連，一併被他討厭了。

  黃清若也想告訴小路隨，剛剛那個和尚，其實是他們家的親戚。

  轉念思及，日後不一定有交集，或許不必跟小路隨專門介紹，便作罷。

  不過他們沒能等來努努出宮。

  管樂郡主差遣了宮女出來宮門口告訴黃清若，努努去了太后寢宮用午膳，並邀請黃清若也去。

  太后的懿旨，黃清若即便不想去也沒辦法違抗。

  管樂郡主並非皇女，但太后出自管家一脈，和管樂郡主的關係自然而然親近，管樂的郡主便是太后封的，平日的待遇和公主沒有區別。

  而黃清若是最近兩年才隱隱聽聞，努努其實就是管樂郡主的兒子。

  努努的生父，也就是路昂的親舅舅，單明典，當年還是鴻臚寺少卿，由皇上賜婚管樂郡主，但管樂郡主不喜歡單明典。

  全天下人都知道管樂郡主愛慕梁侯爺家的第六子梁京白。

  可惜梁京白早早地與佛結緣，十歲起入寺，冠禮之後正式剃度出家，跟隨眾人敬仰的文嬰大師修行。

  佛教是大霖國的國教，皇室子弟都不能輕易冒犯佛家弟子，管樂郡主再喜歡梁京白，也強求不得，最後還是嫁給了單明典。

  但孩子出生後沒多久，管樂郡主就與單明典和離。

  此後管樂郡主真正過上了皇室公主的生活，不再下嫁，但在郡主府中養了眾多面首，成日逍遙快活。

  努努留給了單明典。單明典對努努隱瞞了努努的身世。

  管樂郡主也從來不認這個孩子。

  只是瞭然內情的太后憐愛努努，自從努努進宮給皇子們陪讀之後，太后偶爾會像今日這般，召努努到太后寢宮用膳。

  黃清若這不僅是沾了努努的光，也是沾了管樂郡主的光。

  她和管樂郡主早年有些私交，關係一直維持著，她剛和路昂成婚的時候，管樂郡主礙於路昂和單家的關係，疏離了她一陣，又在路昂死後，同情她而重新親近她。

  管樂郡主很喜歡小路隨，黃清若還在問候她們，管樂郡主便迫不及待將小路隨拐走，沒讓小路隨跟著黃清若一起給太后行禮。

  太后自然也揮揮手免了小路隨的禮數：「才三歲的小娃娃，不要被宮裡死板的規矩給束縛了。努努來我這兒也從來不讓他講禮數的。」

  黃清若將原本準備給努努和小路隨在回府的馬車上一起吃著玩的柿子糕從籃子中的食盒取出來，給太后和管樂郡主也品嘗。

  太后沒碰，管樂郡主吃得開心，說懷念以前和黃清若當姑娘的時候，冬天在霖梵寺打柿子。

  被勾起回憶的黃清若思緒不禁晃了一晃，腦中一閃而過方才宮門外驚鴻一瞥的那人。

  打柿子，得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管樂郡主非讓她陪著一起去梁京白修行的霖梵寺里尋梁京白。

  幾次都沒尋見，倒是有一回誤闖了霖梵寺後山成片的柿子林。

  柿子一個個跟紅燈籠似的掛在枝頭，惹眼得很，管樂郡主嘴饞，非要爬樹上去摘，結果摔下來，摔壞了腿。

  那日管樂郡主是故意擺脫了身邊的隨從，黃清若一個女子沒什麼氣力能將管樂郡主從柿子林背出去，管樂郡主便留在原地，讓黃清若去找人來救她。

  黃清若卻在柿子林中迷了路，不小心發現了梁京白的秘密……

  後來黃清若還是找到人救回管樂郡主，但管樂記仇了柿子林，之後每年冬天都要再帶黃清若偷偷去打柿子，打落幾顆是幾顆，全歸管樂所有。

  最終偷柿子的行為被霖梵寺發現，太后處罰了管樂，方才作罷。

  「清若就是用那會兒我們打來的柿子，學會了做柿子糕吧？」管樂郡主篤定地猜測。

  黃清若順著管樂郡主的話點頭，沒有否認：「嗯，柿子太多了。有些還做了柿餅。」

  小路隨問：「娘親，兒子沒吃過柿餅。」

  黃清若眸光微微閃動，繼而回答他：「你年紀還太小，柿餅不好消化，等你再大一些，就讓你吃。」

  管樂郡主帶著笑意旁觀他們母子倆的互動，小小地感慨：「清若要是對所有人都能像對小路隨一樣，柔和些，也不那麼冷，多好。」

  小太監這時候進來稟告太后，說赤烏法師已在殿外等候。

  黃清若應聲心頭一頓。

  管樂郡主的意外則毫不遮掩地顯露，望向太后：「姨婆，是您召阿京過來的？」

  太后嗔一眼管樂：「你今天不就是聽說了他雲遊回來，被皇上召見，才眼巴巴來陪我這個糟老婆子？我不得成全你。」

  「姨婆您真是對我最好了！」管樂驚喜萬分，立馬整理自己的儀容。

  所謂的赤烏法師很快進來殿中。

  黃清若眼觀鼻鼻觀心，只專注於給努努和小路隨把柿子糕再搗小塊一點。

  小路隨倒是輕輕扯黃清若的衣袖：「娘親，又是那個和尚。」

  恰恰好此時殿中正處於太后他們那邊說話的空隙間，比較安靜，而小路隨不懂得放低音量，於是不止黃清若能聽見。

  管樂郡主聞言，笑著將話頭落往黃清若：「清若，你們和阿京已經見過面了？」

  黃清若不得不抬頭回應：「……剛剛在外頭的馬車碰上了。」

  「那你沒有跟小路隨介紹阿京啊？怎么小路隨還不認識？」管樂郡主轉而提醒小路隨，「你得喊他『舅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