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遷移 （5800）

  就像是一聲驚雷，炸響於寂靜，蘊含無盡威嚴，無比宏大的聲音響徹諸天萬界，將所有沉浸於絕望中的人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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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還一部分人渾渾噩噩，沉浸於過於深邃的茫然與震撼中，但是絕大部分強者都從迷茫中甦醒，迅速而堅定。

  「……喬修亞，你還有什麼辦法嗎？」

  率先開口的，是前任教皇伊格爾。放下自己全部職責，只是以一介『聖光之道履行者』身份前來的老人面容無比肅然，無人能對那橫跨無盡虛空，足以淹沒多元星河的黑暗面不改色，但即便是恐懼，也必須做出選擇。伊格爾其實早就做好死戰的準備，剛才的發愣，主要是因為感覺面對那種數量級的敵人，自己死戰也毫無意義，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所以才發愣。

  但是，喬修亞說得對。

  不去戰鬥，又何來的意義？即便面對必敗的敵人，可不奮起而戰，那奇蹟一般的勝利，又豈會降臨？

  或者，就用那個戰士平時最常用的那句話來說吧——鼓起勇氣，去與黑暗戰鬥，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意義。

  對於熟悉之人的詢問，巨神轉頭，遙遙看了伊格爾一眼。

  那前所未有的堅定，持有前所未有的堅定的眼眸，令老教皇一時之間為之震撼，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為什麼，伊格爾想起了幾十年前，他在接任七神教皇之職責，與前任教皇一同注視昔日邁克羅夫世界逐漸熄滅的火焰時，上一代教皇的表情。

  那個早已逝去的老人，和現在的喬修亞，同樣是用這種無比堅定，充滿決心的眼神，注視著當初那縹緲無比，即將熄滅的火焰。伊格爾很難想像，這種為了守護什麼，而不惜一切的決心，居然能夠在喬修亞身上看見。

  但戰士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聯想。

  「是的。」

  宏大的聲音傳來，在整個虛空中震動，令魔潮之光都為之泛起波紋，喬修亞環視周圍正朝著自己靠近的眾多強者，他轉過頭，繼續看向寂靜虛空中那無窮盡的黑暗，戰士的聲音平穩：「我早就有所準備，有所猜測。」

  「倘若這次來襲的敵人太多，我擋不住；倘若這次來襲的敵人太強，我打不過；倘若我的力量並不能和我想像的那樣克制混沌，我選錯了；亦或是有幕後黑手分身之類厲害到根本不可能抵禦的敵人——所有的可能性，最糟糕，最可怕的可能性，我全都想過。」

  「而這次來襲的黑暗雖然數目眾多，但並不出乎我想像之外，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準備。」

  「既然如此，喬修亞。」

  甩開聯想和奇怪的既視感，仍然是伊格爾這個熟悉喬修亞的強者發問，他語氣帶有疑惑：「意思就是說……你還能變得更強？」

  留給他的，是長久的沉默，喬修亞凝視著遠方，似乎沒有聽見這句話。

  而漫長的寂靜後，一直注視著黑暗，沒有回頭的巨神點了點頭，他平靜的說道：「是的，我還能變得更強。」

  「但是，伊格爾，七神們，還有其他文明，來到此處的眾多強者們，準備啟動我們最糟糕的計劃備案吧——」

  如此說道，喬修亞的語氣驟然加重：「在場的所有人，儘快通知你們的母世界，通知你們的民眾，開啟你們建設的庇護所，開啟我們為自己文明準備的最後手段，現在正是使用它的時刻，不要拖延了。」

  「將所有無法戰鬥的民眾和其他技術人員，全部都轉移，進入更加安全的庇護世界——因為接下來的戰鬥，將會波及整個多元星河，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但只要進入庇護所，那至少在整個多元星河都被毀滅之前，他們都還有存活的機會。」

  所有人都聽的很清楚，喬修亞的意思很簡單。

  那就是，直接將所有人，遷移至類似於以太環世界，血月深淵庇護所這樣的庇護所世界，將絕大部分文明的主體隱藏起來，進行最壞情況下需要做的『大轉移』。

  基本上，在場的所有文明，都在昔日邁克羅夫文明的提醒下，亦或是自己早就有準備，建設了相當數量的庇護所，甚至是在兌換系統的幫助下，每一個文明建造的庇護所，都可以完美容納其文明本身，乃至於更多。

  沒人覺得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壞，不需要開啟庇護所，實際上，情況已經險惡到就算開啟庇護所似乎也沒什麼用的地步，所以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去通知。聽見喬修亞的提示，絕大部分人都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他們立刻就與自己的故土聯繫，緊急通知所有人進行『大轉移』。

  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樣，就在其他邁克羅夫的強者已經開始通知老家，讓所有民眾準備遷移的時候，易轍和伊斯雷爾同時皺起眉頭，而伊格爾也隱約感覺到不對。

  這三個人，其中有一個是從聖賢的時代一直活到如今，見證了邁克羅夫文明兩位近聖者與賢者成長的神祇，兩個是平時最熟悉喬修亞的強者，他們都從戰士的話中，聽出不同的意思。

  「我明白了。」

  強權與正義之神若有所思的點頭道：「就按照你說的做。」

  老教皇同樣微微點頭，心中卻隱約猜出了喬修亞的計劃。

  ——讓所有文明都進入庇護所，縮小目標，然後就這樣，讓眾多強者匯聚在一起，帶著庇護所強行突圍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並不是所有超凡者都和戰士一樣，走的是身化世界的路，他們的力量可能可以造成極大的破壞，但未必能用來推動世界前進——可庇護所就未必了，它們絕大部分都比尋常世界要小，並且更加隱蔽，無論是攜帶還是保護都更加方便，只要喬修亞和其他強者能在這包圍了整個多元星河的黑暗之網中轟出一條道，那麼或許他們真的能突圍。

  畢竟，面對無窮盡的敵人，待在多元星河內坐以待斃是沒有用的，必須主動出擊，打出一條路！雖然很對不起其他沒辦法離開多元星河的文明，但真的沒有其他選擇了。

  「這的確是喬修亞會有的想法。」伊格爾在心中如此想到。

  但是易轍卻不一樣。祂雖然同樣想到了伊格爾想到的『突圍』，但是一種更深的本能，卻告訴這位神祇，這只不過是戰士表露出的表象，專門讓別人猜出來的想法。在他的行為背後，肯定還有什麼真正的目的。

  但喬修亞並沒有繼續多話，他只是仍然待在原地，點亮光芒，然後仰視著虛空。

  戰士沉默地計算所有黑暗觸手行進的速度，角度，可能抵達的時間，等等異常重要的數據。沒有人打擾他，因為哪怕是最狂妄無知的人也知曉，在這個沒有第二個近聖者的多元星河，戰士的存在，就是所有文明唯一的希望。

  很快，所有位於前線的強者的命令與指示，都迅速地傳達到他們的母文明處。

  無論是邁克羅夫文明，還是其他的虛空文明，行動速度都非常快。畢竟，因為十幾年前的『極限危機』曾經波及多元星河，甚至是複數多元星河，基本上沒有任何文明可以例外，基本都中招過，所以哪怕是當年沒有庇護所的文明，在最近這十年來，也都為了規避下一次災難造成的破壞而建設了庇護所，並且進行過危機演習。

  他們都有著相關的轉移經驗，這一次自然熟門熟路。

  失落星河，邁克羅夫大陸。

  和其他文明不同，居住在這個世界的民眾，更是經驗豐富。

  「編號16801到編號18000，進入傳送區域，握緊你們的精神終端——掃描魔法會檢測你們的身體和靈魂狀況，但是不必擔憂，這主要是為了確定你們的個人信息是否和資料中相符，沒有出現冒領冒認，亦或是精神奪舍的狀況。」

  「傳送過程中不要亂動亂碰，傳送之後請依照當地庇護所的自動化智械指示，前往各自分配的區域定居，稍後將會有庇護所的資源分配和工作安排，大家無需慌亂。」

  「異文明的朋友們，請前往第四傳送區域，萬界祭祀場為你們安排了直通老家的傳送門，請前往前台服務區領取相關世界的傳送票據，我們將會依照票據安排傳送。」

  能聽見，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的提示聲，在城市中心的廣播處響起，一座座巨大的幽藍色時空門在不同的區段開啟，分批次傳送著大量的民眾。

  通過精神終端進行數字排序，早就在其他文明還在進行籌備工作的時候，邁克羅夫人就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公民們帶著自家一家最珍貴的財產和資源，和家人鄰居一同開始分批次進入庇護所世界，大人們因為並不知曉黑暗究竟有多麼深邃，所以雖然面帶憂色，但卻並不畏懼，而孩子們更是將其視作一次新奇的旅遊，面帶興奮的注視著位於市中心的傳送門。

  在門的背後，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只要進入其中，便意味著和現有平和的一切告別。但是那又如何？為了存續，規避危險的野獸和氣候的變更，遠古的人類會進行持續數年乃至於數十年的大遷移，其幅度足以跨越整個大陸，將名為人類的生命，從初始的平原擴散至整個世界。

  而現在，無非是幅度更大了而已，從一個世界到另外一個世界，除此之外，一切都沒有任何不同。

  當然，雖然說，絕大部分的邁克羅夫人，都將前往庇護所世界之中，但是這也並不是說，邁克羅夫世界就會被拋下了。

  仍有一部分人被告知，他們不用離開家鄉，前往庇護所世界，而這一批明顯是挑選過的公民，就這樣待在自己相應的崗位上，略帶緊張和激動的等待時間推移，注視其他人前往時空彼端。

  西班爾特高原，虛空戰艦生產基地。

  赫爾迦莫斯帝國現任皇帝，迪摩爾·戴爾蒙德站立在自己位於高空萬米之上的私人飛空艇平台上，俯視著自己的國度。他注視著一艘艘虛空戰艦順著『巴別通天塔』起飛又落下，在虛空和世界中來來回回，運輸著大批物資與民眾。

  僅僅是位於各大主城中的傳送門，單純的運力，是不足以進行迅速的傳送轉移的，只有虛空半位面中的萬界祭祀場，才能進行一次一個國家級的超大規模傳送。絕大部分較為偏遠地區的民眾，其實都是被傳送到了各地的虛空基地中，然後乘坐戰艦前往虛空，最後在萬界祭祀場內進行最後的傳送，前往庇護所。

  皇帝注視著這一幕幕，實際上，如今的邁克羅夫大陸中，皇帝這個名頭早就僅僅是一個稱呼，畢竟，在這個貴族絕大部分都只是個名頭，根本就不可能高人一等的世界，皇帝也不過是大家約定俗成的領導者而已，其意義相當於人類北方文明圈的領袖。

  但是迪摩爾並不在意，因為民眾們活的很開心，沒有貴族的壓迫，沒有犯罪分子的騷擾，所有人都安居樂業，都能憑藉自己的工作安穩的生活……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有皇帝和貴族呢？

  所以他也很開心。迪摩爾也慶幸自己不用像自己父親那樣，為了整個帝國付出自己全部的心血，只有成神後才能稍微自由一點，但仍要為整個邁克羅夫文明傾注心力。

  但即便如此，現任的皇帝陛下，在見證自己國度內所有民眾進行大遷移時，仍然有些感慨。

  「該出發了。」

  等到基本上所有的運輸飛船都起飛，也再也沒有新一批民眾被傳送而來，再三確認後，知曉整個帝國疆域內，已經沒有需要轉移的民眾的迪摩爾，就這樣平靜的，對著自己的通訊法陣說了這麼一句話：「開始，啟動。讓我們前往虛空。」

  話畢。

  天鳴地動。

  伴隨著地殼板塊斷裂的劇烈轟鳴，魔力的虹光照徹高天，能夠看見，在超過極意級的超高能量源啟動的瞬間，西班爾特高原表層的大地齊齊龜裂，大片大片看上去就無比堅固的鋼鐵結構就這樣，以巴別通天塔為中心，層層疊疊地從地下升起！很快，沒幾分鐘，整個西班爾特高原的表層都剝落，化作一個超巨型的魔化岩層與鋼鐵混合的巨型人造結構！

  而下一刻，這就像是梯形金字塔一般的巨型人造結構周邊，亮起了明亮無比的天藍色光暈，一塊又一塊足有廣場那麼龐大的人造魔晶石被灌輸能源，閃耀光芒，銘刻於其中的傳奇級超級浮空法陣被激活——這瞬間誕生，巨大無比的推動力，在剎那就崩碎了整個班爾特高原周圍的所有地殼結構，然後在一場超級地震中，令整個鋼鐵化的班爾特高原都化作鋼鐵大陸，急速的朝著高空飛去！

  迪摩爾的飛空艇順著一道指引光線，在浮空大陸起飛的時候，就穩穩的嵌入一個為它打開的儲存倉中，但是迪摩爾本人並沒有進入這個鋼鐵大陸，而是繼續在半空中，眺望遠方的一切。

  能看見，同樣的虹光，同樣的震動，正在從帝國乃至於整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傳出。在帝都三山聖城，北地摩爾達維亞，南方要塞群落等重要的城市，有很多難以被轉移的重要設備的地區，它們全都化作浮空的要塞，飛行的城市，在超凡之力的作用下脫離堅固的大地，朝著遼遠的高空飛去。

  廣闊的平原，高聳的深山，炙熱的島嶼，極寒的北地——西山，遠南，東部平原，海外群島，每一個強大勢力的中樞地帶，每一個大型國家的首都，類似班爾特高原的情況，發生在邁克羅夫世界的每一處。

  一座座城市飄起，乃至於一小塊沿海大陸都起飛，在這一瞬間，無可估量的龐大質量脫離地表，令無窮海水倒灌，海平面都微微下降。

  所有智慧生命，所有有價值的生物植物樣本，所有一切可以被攜帶走的東西，都已經被攜帶走了，不余任何遺留。

  ——既然，我們必須久別家鄉，前往陌生的世界，那麼就帶上我們最重要的東西吧——

  【我們被迫遷移，將整個世界都帶走，我們難捨故土，就將大陸一齊打包】

  這名為『貪婪』的欲望，正是催動所有人向前的力量。

  ——轟隆隆——

  一個又一個龐大的浮空都市，浮空大陸就這樣，在劇烈的魔力轟鳴中脫離世界，進入虛空——它們飛向萬界祭祀場所在的方向，而早就準備好的統御意志，就這樣施展世界級的超級傳送法術，將這一塊塊難捨的故土，直接傳送到以太環世界中，特意空出來的一個個地方，讓它們完美的鑲嵌在對應的大地上。

  說實話，這法術對於萬界祭祀場統御意志來說其實不難，起碼比轉移某個戰士要簡單多了。

  邁克羅夫人的遷移，將整個世界最精華的部分全部都打包帶走，不留半點餘留……能看見，虛空中有一個七色五彩的巨大瑰麗光團，正環繞著萬界祭祀場轉動，那正是妖精們的妖精鄉。

  在多元宇宙其他元素種族的幫助下，妖精鄉早就成為了一個完全的元素世界，一個被妖精女王們自如控制，可以急速行動，遠比任何庇護所都方便靈巧的元素世界。

  準備好了嗎？當然準備好了。所有人早就準備好了這麼一天，也正是十幾年來持之以恆的準備，所以如今才能如此簡單的辦到這一切。

  喬修亞閉關的這十幾年間，其他人可不是什麼都沒做。

  「傳送完成！」

  「開始對應序號……全部相應，所有序號全部安全轉移完成！」

  「完美！沒有任何人受傷，沒有任何一次傳送出錯！」

  萬界祭祀場中，負責規劃這一次大轉移的工作人員正緊張的進行一次又一次的確認工作，他們清晰的輸入指令，認真的觀察回饋，終於，在最後一塊浮空大陸被萬界祭祀場傳送離開，並得到了『安全傳送完成』的回饋後，整個主控室內，出現了長達數分鐘的寂靜。

  然後，如釋重負的聲音傳來。

  「幸不辱命。邁克羅夫世界遷移計劃，完全成功，共計七十一億九千四百八十三萬零七十六人，全無傷亡。」

  掌聲如雷鳴。

  而就在此時此刻，萬界祭祀場的邊緣處，有正在工作，負責進行物質轉換的工作人員，突然感覺莫名的畏懼，他感覺自己身體在戰慄，因為有極強大的威壓正在從遙遠的時空彼方飛馳而來。

  他抬起頭，下意識的眺望威壓湧來的方向……然後，他便看見了。

  遠比世界還要龐大的鋼之巨神，正攜帶著無窮無盡，明亮無比的神光，朝著失落星河的正中心而去——他與邁克羅夫世界擦肩而過，卻並沒有停留哪怕是短短的一瞬，而巨神掠過之後，卻能看見，有充斥整個虛空，漫天的青色光輝隨著魔潮奔流飛舞！

  巨神就像是一隻筆，在名為世界星河的大幕布上一划而過，而他留下的青色墨水，卻開始急速地擴散，朝著整個星河的所有角落蔓延。

  能看見，青色的火焰燃燒，照耀星河諸天，萬界沐浴其光，就像是浸潤在溫潤的玉液那般。

  很快。

  無數世界，開始震動。

  無數沉眠的世界意志甦醒，因為上一紀元久遠大破滅而沉寂的鋼之蟒們開始復甦，它們或是疑惑，或是茫然的環視四周，然後，所有世界意志，都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一個方向。

  那是整個世界星河的軸心與正中心。

  也即是，喬修亞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