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初見佛

  「小和尚，考慮的如何了？」

  眼見日已西垂，明月高懸，覺明仍未給出答案。

  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那也只是未遇到真正能讓他們感到懼怕的東西，眼下的覺明便是如此。

  覺明似是下定了大決心，方才答道：「是小僧唐突了，還望先生恕罪。」

  葉塵笑問：「怎麼，你是怕了？」

  覺明卻搖頭。

  

  見此，李慕仙又問道：「那是為何？」

  覺明娓娓道來：「小僧既承覺明大師法號，便需承覺明大師德行，於小僧而言，西天真佛，不如人間覺明。不過，先生若是真佛，那小僧，便也修真佛。」

  葉塵搖頭，道：「我殺生無數，又不修佛法，豈能算佛？」

  覺明反問：「既如此，天下亂世不見佛，小僧又何必修真佛。」

  語罷。

  覺明轉身，邁步便要離去。

  葉塵起身，饒有興致的盯著這小和尚，道：「這就走了？」

  覺明駐足：「既已得了先生答覆，小僧自然沒有繼續留在青雲的必要。」

  「不錯。」

  葉塵讚許：「看來，今日我若不點頭，莫說是你，這峰上看著我的幾人，一個個可都該替你不忿了。」

  「多謝先生成全。」

  覺明依舊未回頭。

  只是一聲佛號過後，便見足下生風，天際那神鳥飛掠而來。

  覺明縱身一躍，上了鳥背。

  神鳥振翅而去。

  蘇星子又忍不住出言：「天下亂世不見佛？可若不見佛，十二年前的法顯大師算什麼，先前那覺明又算什麼？」

  「不一樣的。」

  葉塵只是搖頭。

  若世間有佛，也當如那二人一般。

  至於那西天的漫天諸佛，名為佛，卻一個個高高在上，何曾理過世間事。

  葉塵又是悠悠一嘆：「不入世，何以成佛，不在世，何以稱佛。」

  「先生還懂佛法？」

  說這話時，蘇星子有些驚惶

  好似又是想到先生遁入空門，鑽研佛法的模樣了，只是想想，都覺得有些惶恐。

  葉塵搖頭：「那些經文念得人頭疼，我可懶得研究。但佛家講慈悲，又說要度化世人，可若要度世，可不是大門一關，兩眼一閉，敲著木魚念個千八百遍經文便能做到的。」

  蘇星子似懂非懂：「所以那小和尚說，不願成真佛，原是天上佛並非他心中佛？」

  「誰知道呢。」

  葉塵的回答模稜兩可。

  「他要我的名，我也給了，日後路怎麼走是他的事，管他登極樂上西天也好，繼續留在這人間也罷，那都不是你我該管的。」

  蘇星子撇嘴：「先生就不怕他敗了你的名聲。」

  葉塵毫不在意一笑：「他沒這膽子，且這名聲，於我而言也沒那麼重要。」

  回想起來。

  天之上，地之下，自己可是被罵了足足十萬年。

  何須在乎這三言兩語。

  蘇星子憨憨一笑，若是在乎這些，先生就不是先生了。

  只過了不到幾日。

  昔日白林寺遺址，又蓋起一寒酸小廟，同樣掛名當年白林寺的牌匾。

  而寺內住持，更是與當年那禪子起了同一法號，名曰覺明。

  昔日寶剎重建，於那些信奉佛門的凡俗子弟而言，本該是件好事才對，只是，世人卻皆不以為然，反倒覺得這小和尚無恥。

  當年白林寺住持與禪子領寺內僧人登上清觀戰天魔，盡皆戰死，無一人生還。

  天下誰人不知？

  可如今這小和尚，起了個覺明的法號也就罷了，更是又在這昔日白林寺廢墟之上，蓋起這破落小廟。

  這般行徑，在世人眼中，他無非就是個借前人之名以滿私慾的假和尚罷了。

  「小小年紀，便這般不知廉恥。」

  「白林寺聖地，豈是你這假和尚可玷污的！」

  覺明日日守在寺內。

  也不曾辯解。

  日復一日，每日都見有人登這廟門，在廟裡大罵一氣，更有甚者則是拿了錘子鋤頭一類的東西，在廟裡一陣打砸，巴不得拆了這破廟。

  覺明依舊置若罔聞。

  既要承白林寺與覺明之名，非議在所難免。

  只是，他並未借葉塵之名，更未請青雲之劍，好似那日登青雲，真的只是為了求葉塵點頭，許他重建白林寺，而無借名之意。

  如此又過半載。

  山下人大概是懶得再去鬧事，連山都懶得再上，不管破廟裡那小和尚的死活。

  且這山中有野獸吃人，除了那些老道的獵戶之外，已再無人敢上此山了。

  至於那山中的小和尚，不少人猜測，該是已被老虎吃了。

  這日，又有獵戶上山打獵。

  剛獵了一野兔，便見眼前樹叢之中，竄出一斑斕猛虎，將那還未來得及撿起的野兔叼了去，一口吞入腹中。

  不止於此。

  吞下這野兔後，這猛虎便又盯著眼前獵戶，看這模樣，是打算將他一併吞了。

  獵戶雖老道，可怎麼會是這猛虎的對手。

  且名山之上的猛獸，往往都有靈性，更難對付。

  獵戶警惕盯著眼前猛虎，下意識向身後箭囊摸去，緊接著，便以極快的速度張弓搭箭，一箭竄出。

  只是，卻連這猛虎的皮肉都不曾傷到。

  「竟是已成精了？」

  獵戶駭然。

  眼見傷不到它，那便只有逃了。

  可又豈能跑得過這猛虎？

  眼見，它便已撲到自己身後，正欲張口，將其一口吞下。

  正當此時，獵戶卻聽得一聲悽厲虎嘯，又有稚嫩童聲傳來：「孽畜，休得傷人。」

  獵戶茫然回頭。

  卻見那錦衣小和尚一手按在猛虎頭上，那猛虎便動彈不得，只顧在地上哀嚎。

  小和尚按著猛虎腦袋，口中念念有詞道：「你已有修為在身，雖口不能言，但也有些靈智了。該知曉小僧是何意，小僧已放過你三次，既仍要傷人，便怪不得小僧了。」

  語罷。

  也不見小和尚如何用力。

  那猛虎竟是雙目流血，本還微微顫抖的四肢，此刻卻是猛地一直，隨後，整個身軀倒向一邊。

  再無半點生息。

  「罪過，罪過。」

  隨即。

  覺明又轉身，看了眼那獵戶，因剛才跑得匆忙，跌傷了腿。

  覺明又道：「施主，小僧廟中有些藥草，可替施主治傷。」

  那獵戶卻像是全然未聽到這話一般，口中神神叨叨的念叨著：「和尚……和尚殺生了，和尚殺生了！」

  又不敢去對覺明做什麼，起身，連灑落在地的獵物與腰刀也顧不上撿，只匆匆下了山。

  覺明低眉，只口誦佛號：「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