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認劍不認人

  這日在山中發生的事，眨眼便在山下傳開。

  只是，那獵戶不曾說小和尚救過他，只說他親眼見到，那和尚殺生。

  大概是因山中猛虎已除，這山中人也便不怕事了，糾集人手又上了山，踏入白林寺，非要征討了這和尚不可。

  覺明依舊不為所動。

  坐在蒲團上，面對眼前石佛，閉目念經。

  有人高聲怒罵：「動了殺孽，還在此處裝模作樣念什麼經，早該滾下山去，莫要污了寶剎聖地！」

  可再一想，這小和尚看著年紀不大，卻一人殺了一猛虎，誰敢再動手？

  不過逞口舌之利。

  

  這一罵，便是半日。

  罵的來者口乾舌燥，可卻不見一人敢動手。

  忽而。

  覺明起身。

  眾人見此紛紛後退，生怕被這小和尚所傷，自覺讓出一條道來。

  覺明行入庭院，又至院門口。

  開門，不見人，唯有一劍。

  「多謝先生。」

  覺明雙手合十，恭恭敬敬一拜。

  有膽子稍大些的，匆忙跟出門來，便見門外所立那一劍。

  有個稍有些見地的人指著那劍，高呼道：「這劍我認得，是青雲的七星龍淵，英麒仙長所佩之劍！」

  時過境遷，清風不再，如今這世道，世人更認七星龍淵多些。

  這才是當今天下第一劍。

  七星龍淵既在此，英麒也當在此。

  眾人紛紛仰頭，似是要從那雲端找到劍主，好俯身朝拜。

  聲音自四野響徹：「覺明，世人這般，你也非要扛下這白林寺的牌子？」

  「小僧，但行無悔。」

  覺明低頭。

  聲音再度響起：「好，我既點頭，自會讓這天下人也知曉，這白林寺三字，來得光明正大。」

  覺明並未答覆。

  只是依舊低頭，拾起立在地上的七星龍淵，雙手將其托起，舉過頭頂。

  片刻。

  龍淵御風而起，沒入雲端，不見了蹤影。

  覺明雙手合十，吟誦佛號。

  再回首。

  那本事來尋釁滋事的眾人，個個跪地朝拜，好似見了真佛，聲淚俱下。

  覺明只是微笑，道：「諸位，正是農忙之時，還是莫要在我這小廟裡白費工夫了，免得誤了農忙時辰。」

  眾人如蒙大赦，接連磕了幾個頭後，便灰溜溜離去。

  雲上。

  龍淵歸鞘，葉塵與英麒領著一小丫頭，靜靜瞧著那小廟裡的動靜。

  英麒皺眉：「這小和尚，未免太不機靈了。」

  葉塵卻是一笑：「如此才有意思。」

  世人不認白林寺，不認這同樣名為覺明的小和尚。

  可青雲的劍，他們總該認的。

  青雲宗認了眼前小和尚，世人又豈敢不認，青雲宗說他是禪子在世，縱然不是，他們也該說是。

  至於對青雲宗與白林寺到底是敬還是怕，便不是葉塵在乎的了。

  「拿小和尚要下山了？」

  英麒又不解。

  雲下。

  覺明已換上一身素衣，閉了山門，獨身一人下山去了。

  葉塵笑道：「當初我第二次見這小和尚時，他也是如現在這般一身素衣，可比那一身錦衣來得順眼多了。」

  「看著的確好些。」

  英麒抱劍，點頭。

  是該入世修行一番，無論佛也好，道也好，皆需如此。

  葉塵催促道：「走吧，萬花谷離這兒可不近。」

  英麒這才瞥了眼身側那小姑娘。

  小姑娘老老實實抓著英麒衣角，跟在二人身後，駕雲而行。

  哪怕已過了十幾年，萬花谷依舊顯得有些寂寥，寥寥幾個弟子，寥寥幾叢花草，早已沒了當年那般繁華景象。

  「師尊，青雲宗祖師與英麒師伯來了。」

  山門中。

  一未脫稚氣的少女站在殿外，喊著殿內女子。

  女子正素手拈花，百無聊賴擺弄著眼前那一盆花草，聽得這句話，臉上頓時浮現出笑臉，出門看去。

  見門外，二人領著一年級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正靜靜等候。

  琉璃目光掃過英麒，停頓片刻後，方才鄭重向葉塵行了一禮，笑道：「先生來此，該提前打聲招呼，晚輩也好為先生接風。」

  「不必如此見外。」

  葉塵只是笑笑。

  這十二年，葉塵其實並不少來萬花谷，畢竟是昔日三大宗，若要重建，總少不了麻煩。

  琉璃雖修為深厚，但終究只是孤身一人，總有分身乏術的時候。

  可惜，英麒來的並不多。

  琉璃微微欠身，問道：「不知先生今日來此，可是又有什麼要緊事？」

  「來送個人。」

  葉塵指了指英麒身邊那小姑娘。

  小姑娘明顯有些怕生，只老老實實跟在英麒身後，時不時眨巴著眼睛，瞧著琉璃。

  看了許久，方才怯生生開口道：「姐姐長得真好看。」

  琉璃笑笑，摸了摸這小姑娘的腦袋。

  葉塵道：「這小姑娘名叫羽衣，前幾日開山門，她家長輩領著她上山求仙來了。我想著，她學劍有些可惜，便帶來了。」

  琉璃仔細審視著眼前這名為羽衣的小姑娘。

  看來是出自富貴之家，舉止倒是得體。

  還有這容貌，總覺在何處見過，但若要說看著像誰，那就真有些說不上來了。

  「羽衣，霓裳羽衣？」

  琉璃似是想到了什麼，口中默默念叨了一句。

  難怪，先生說她練劍可惜。

  葉塵先前便說過，清自在只保他們神魂不散，可再入輪迴，但重活一世，無論神魂亦或是軀殼，都已不是當年人。

  那是徹頭徹尾的從頭來過。

  只是，可在這新生者身上，察覺到前人的些許影子罷了。

  當初上清觀戰死諸多強者，除了禪子覺明之外，其餘人重活一世，各自都有所不同。

  眼前這小姑娘同樣如此。

  琉璃俯下身子，滿含笑意看著羽衣，笑問道：「丫頭，可願拜入我門下？」

  「見過師尊！」

  羽衣雖怕生，但絕對是個聰明姑娘，聽到這話，當即便拜了師，行了拜師禮。

  琉璃笑意柔和，看著羽衣滿是寵溺，笑道：「丫頭，我萬花谷有一秘術，名為鏡花水月，若是修成了，便可化一與你一模一樣的分身，你與她心意相通，卻又各自獨立。那才是這世上最好玩的神通。」

  羽衣當即便興奮道：「師尊，羽衣要學！」

  鏡花水月本就是萬花谷不傳之秘。

  還是霓裳臨行之前，才傳予琉璃的，只是，這秘法此生只可修行一次，那另一個琉璃，為保天下太平，為保住琉璃這萬花谷火種，十二年前已死在了上清觀。

  這萬花谷秘書鏡花水月，天下人皆可習得，唯獨她琉璃，學不得。

  將羽衣交由谷內弟子，琉璃便將二人請入殿內，問道：「先生重回人間，該是飛升上界的，不知何時動身。」

  葉塵道：「再過些時日，待得天下安定，天路通了便去。」

  「那英麒師兄……」

  琉璃欲言又止。

  葉塵道：「他也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