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方可見人間

  那店小二收了錢，便去櫃前，與那正算帳的店掌柜說了兩句。

  店掌柜聽罷後，也只是遠遠衝著葉塵拱手。

  葉塵回禮，隨後，便隨店小二上了樓。

  蘇星子嘀咕道：「先生真怪，你說那賣糖葫蘆的老伯要殺我，買他的糖葫蘆，卻還要多給他一文錢，到頭來反倒欠了店掌柜一文錢。」

  葉塵卻道：「星兒，有些事，不可說。」

  蘇星子也未多問。

  葉塵每每做出類似事，初看時莫名其妙，事後卻發覺，葉塵所作之事，無一多餘。

  

  也許這一文錢，真有什麼深意也說不準。

  二人各自進了屋。

  只等夜幕降臨。

  店掌柜見店裡已無人，便行至門外收了燈籠，正要打烊。

  卻見那老叟，抱著插滿糖葫蘆的木架，緩步行入客店。

  店掌柜擺手道：「老伯，今日我們已打烊了。」

  「無妨，我也不吃飯，只是來拜訪一故人，不消片刻便走。」

  老叟隨口回了一句，也不管那店掌柜如何反應，兀自入了客店，一瘸一拐上了二樓。

  「這老漢！」

  店掌柜也未阻攔。

  已收了燈籠，外人見了大多也不會投宿此處，這老叟想來也不會耽誤多少時間，掌柜索性便再未管他。

  老叟行至二樓，便見葉塵正站在房門外，靜靜看著自己。

  見葉塵，老叟咧嘴一笑。

  葉塵點頭致意，道：「隨我進來吧。」

  老叟也不含糊，便隨著葉塵，入了那客房。

  客房內並未點燈，又正是春寒，冷風透過窗縫，吹得人後頸直發涼，好似有幾分陰氣。

  老叟嘿嘿一笑，問道：「你這書生，怎的把屋子弄得這般陰氣森森的！」

  「本不想的，可你要來，便成了這樣。」

  葉塵也未有點燈的意思。

  只是逕自行至桌前坐下，有一抬手，示意老叟就坐。

  老叟卻問：「你知我為何來此？」

  葉塵道：「若不知，便不會等了。」

  老叟似是來了興致，坐於葉塵對面，笑問道：「你倒是有點意思，既是如此，也不逃？」

  「你收了我的錢，我自不會逃。」

  葉塵這莫名一句話，卻又將老叟逗笑了。

  一文錢。

  「可惜！」

  一笑過後，老叟又悠悠一嘆：「你和你身邊那丫頭，我倒是喜歡得很，可她既拜入青雲宗，又承了青雲宗氣運，我便非殺你們不可了。」

  葉塵同樣一笑：「我倒也不討厭你，若你今日不來，那一文錢，我便也只當替星兒買個念想了。可你既來了……」

  話音未落。

  便見那老叟忽然暴起，指尖三尺劍罡，抹過葉塵脖頸。

  老叟神色如常，自言自語道：「區區一介凡人爾。」

  不待指尖劍罡消散，卻聽得，葉塵聲音再度響起：「說來也有意思，這區區一文錢，放在千年前卻可讓青雲山易主。這一文錢今日還給你，千年前收回青雲宗，今日再收拜劍門。」

  見葉塵未死，又聽得此言。

  那老叟神色頓時變得扭曲起來。

  「千年前？」

  「你！你究竟是誰！」

  陳年往事，這凡人如何得知？

  千年前，同樣是為三大宗之位，劍道魁首拜劍門為占青雲山這寶地，一文錢強買青雲山，又殺程家上下百餘人，留下程青雲這遺孤。後又有程青雲成道，滅了拜劍門滿門，就地立起這巍巍青雲宗。

  葉塵自顧自道：「正好，岳松書院之事，與你這拜劍門餘孽，也脫不了干係。」

  話音落。

  那老叟便只覺，脖頸出有陣陣暖流涌動，再一低頭，卻見自己咽喉，已是鮮血噴涌。

  老叟下意識摸向自己脖頸處，那是劍痕。

  方才那一劍，竟斬在了自己脖子上？

  那老叟先是一驚，眼見死到臨頭，卻不見恐懼，反倒一笑：「呵呵……我原以為程青雲已死，可未想到，居然改頭換面，變作了這般模樣！可你縱然殺了我又如何，拜劍門光復，已是必然！」

  葉塵又道：「你那寄放在岳松書院的徒兒，不消三年，便會陪你去了。」

  「你怎會知曉？」

  老叟本就再難看到一絲血色的老臉，頓時變得更加難看。

  只是這問題，卻不會再有答案。

  葉塵自顧自將老叟腰間錢袋解下，取出一文錢，又道：「你既已死，這一文錢，便是無主之物了，我拿回來應當也說得過去。」

  話音落。

  老叟魂飛冥冥，就此倒在地上。

  葉塵又出房門，走到一旁房門口，敲了敲門，道：「星兒，可以睡了。」

  蘇星子聲音傳來：「那個老伯不來了？」

  「已經來過了。」

  蘇星子再未答覆。

  葉塵這話，蘇星子自然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行至樓下。

  葉塵將那一文錢放到柜上，對正在算帳的店掌柜說道：「白日裡欠的那一文錢，現在還了。」

  「小哥哪裡的話，一文錢而已，不妨事的。」

  掌柜收起那一文錢，嘿嘿一笑。

  葉塵又道：「樓上屋子被我弄得有些亂了，勞煩掌柜的叫人幫我收拾一下。」

  店掌柜放下手中算盤，道：「店裡夥計都已回了各自住處，小哥若不嫌棄，我親自去打掃一番。」

  葉塵點頭，道：「有勞了。」

  店掌柜隨手拿了個掃帚，又在肩上弄了條抹布，便上了樓。

  葉塵跟在其後。

  點了燈。

  屋內亮堂起來。

  店掌柜一抬頭便見那老叟屍體，又見那一地血跡，先是一愣。

  短暫遲疑後，店掌柜又回頭，陪笑道：「小哥，這屋子今晚怕是住不得人了，不如我再安排小哥暫住另一間。」

  「多謝。」

  葉塵再度點頭。

  這店掌柜自然是識時務的，青雲山下少有血光，可卻也並非沒有。

  尤其這些從山上下來的，在苦海鎮殺幾個人，也沒誰膽敢去追究，眼下便是這情況。

  眼前這屍體，掌柜也只當是條死狗，隨意裝到個麻袋裡，等到天微明，便喊上店小二，將那老叟的屍身扔進了山野。

  待到這二人歸來。

  店掌柜要去敲葉塵的門時，卻見門是虛掩著，門內已不見人。

  只這一會兒工夫，葉塵便領著蘇星子出了苦海鎮，過了這一遭，才算是真正下了山。

  蘇星子問道：「先生，為何非要我築基後期，才可下山？」

  葉塵道：「因為，你要殺的人，至少都是築基後期，你也該是這境界。」

  「要我殺人？」

  「入了仙途，手上總免不了要沾血的。」

  這一日。

  有密信入岳松書院——青雲宗承氣運者，已下青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