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上柳梢頭

  「好事？」

  陰六正要怒。

  卻聽葉塵輕描淡寫的說道：「再過幾日，程青雲的那大徒弟，也要去冥界了。程青雲這些日子會有大動作，誅殺程青雲同黨，應該算得上一件功勞吧？」

  「救你那徒兒，卻要殺你的徒孫？」

  陰六狐疑。

  「徒孫？」

  

  葉塵冷笑：「這種貨色，也配做我的徒孫？讓你殺，你殺便是了。」

  陰六不由得冷汗直冒。

  這張看似和煦的臉，不知騙了多少人。

  要不是從當年那一戰中，還活下來了一些人。

  而這些人，陰六也正好認識。

  因此他也從那些人的口中聽說，眼前這個一身書卷氣的年輕人，當年到底做過些什麼駭人事。

  陰六長舒一口氣，稍微有所平復：「殺景陽，我記下了。對了，前些日子，你那叫元一的徒孫，你並無交代，我便讓他投胎去了。」

  「知道了。」

  陰六的動作明顯拘謹不少，拱手道：「告退。」

  「慢走。」

  陰六身形隨風而散。

  重歸寂靜。

  轉眼，夜盡天明。

  蘇星子起了個大早，卻並未去趕早課，也不曾去修煉，而是逕自到了雜事房。

  昨夜的事，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蘇星子則是被徐天然關了一夜，直至天明才放出來。

  只是今日，葉塵的房門口，卻是出奇的熱鬧。

  十幾個雜役擁在葉塵房門口，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卻也不見有人進門去。

  能得內門峰主搭救的雜役，誰不想結交？相比之下，先前那借著李三的名號作威作福的楊才，連個狗屁都算不上。

  「先生！」

  蘇星子也不管這些人，自顧自在人群外喊了一聲。

  無人應答。

  蘇星子便知道，葉塵不在此處。

  既然不是在這兒，那便是在石門外的那張石桌上了。

  好在，今日並未下雪。

  蘇星子行至石門外，葉塵果然在此。

  閒敲棋子。

  「先生！」

  蘇星子快步跑去。

  葉塵抬眼，看了看蘇星子，笑問道：「一夜未休息？」

  蘇星子嘿嘿一笑，答道：「本想昨夜就跑來找先生的，可我被師父關在屋子裡，跑不出來。今早師父把我放出來，說先生沒什麼事，我這才跑來了。」

  徐天然的做法無可厚非。

  雜事房出了事，十之八九和葉塵有關，自是不能讓蘇星子跟來的。

  葉塵道：「都說了沒事，還跑來做什麼。」

  蘇星子撅著小嘴，嘟囔道：「平日裡也沒事，我不都來了嗎？」

  葉塵笑而不語。

  上了山後的蘇星子，倒是看著越發靈性了。

  蘇星子道：「師父這時候正在上早課呢，山上風大，你屋子裡又嘈雜，我們還是去聽師父講課吧？你不是總喜歡笑話師父講課嗎？」

  「這主意倒是不錯。」

  葉塵欣然應允。

  今日的攬月閣，比起往日來，少了幾分死氣沉沉的味道，反倒多了幾分活絡。

  想來是因為，昨日蘇星子那一戰。

  徐天然正在授課。

  見門外來人，本想訓斥，但看到是葉塵和蘇星子，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只當做沒看見，任由兩人進門，坐到暖爐旁。

  隨後，便接著剛才所講的，繼續講課。可誰知剛講了沒幾句，徐天然便看到，葉塵又笑了。

  徐天然忍了葉塵多日，終於忍不住問道：「葉塵，何故發笑？」

  「無事！」

  葉塵道：「只是聽仙長講的有趣，忍不住笑了。」

  徐天然暗自忖度，莫不是自己講錯了？

  這葉塵博古通今，對修仙之事，比許多修士都要更了解，自己所講的這些，他大概是知道的。自己講的又一板一眼，聽了發笑，總不能是真覺得有趣吧？

  徐天然放下戒尺，背過手道：「看來，葉先生倒是對我所講的課有些見解，不如這堂課，就讓葉先生來吧？」

  台下，攬月閣弟子紛紛議論。

  一個凡人？

  有弟子小聲道：「長老多半是被他弄煩了，這才想叫他出醜，好漲漲教訓！畢竟，總不可能真的讓他給我們這些修士講課吧？」

  一同議論的幾個弟子紛紛點頭。

  畢竟，誰會相信一個凡人，能教修士修仙？

  可誰知，葉塵卻站了起來：「既是如此，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還真來？

  徐天然都有些懵了。

  見葉塵拿起戒尺，只是掃了一眼徐天然手中的書卷後，便開始在屋內踱步，興致勃勃的講了起來。

  起初，眾弟子還不以為然。

  更有弟子嗤笑，這凡間書生不知天高地厚，就靠著肚子裡那二兩墨水，竟真敢在青雲宗開設講壇。

  可隨著課堂深入，不過半個時辰，便有弟子改觀。

  葉塵講課，深入淺出，深度比之徐天然所講，還猶有過之。不過，讓這些弟子感到一頭霧水的是，葉塵所講，在多處與徐天然所講的，有很大出入，甚至許多地方可以說是截然相反。

  這也難怪，葉塵會在徐天然講課時發笑了，因為兩人對修行的理解完全不同。

  徐天然喝止葉塵：「葉先生，你講的的確不錯。但我的論據，都是當年老祖所言，我青雲宗老祖程青雲，乃是天下修士第一，差一步飛升之人。你的言論卻與老祖言論全然不同！」

  「當然，葉先生畢竟是凡人，不曾修煉過，理解上有所偏差，也再所難免。」

  誰知，葉塵卻笑了。

  徐天然不解，怎麼又笑了？

  是笑自己，還是笑老祖？

  「你又笑什麼？」

  葉塵背手，風輕雲淡道：「難道，程青雲就不會錯嗎？」

  徐天然聞言，頓時勃然大怒道：「你這是何意？若老祖是錯的，難道你這凡人所言才是對的不成！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我本以為你是人間鴻儒，這才敬你三分，可你卻連我青雲宗老祖都不放在眼裡！給我滾出去！」

  「唉！」

  葉塵長嘆。

  隨後，背著手，揚長而去，臨走時還留下一話：「我所講是對是錯，下課後，仙長大可自行驗證！」

  徐天然手指著葉塵背影，高聲痛罵：「不識天高地厚的書呆子！」

  徐天然口中雖罵，但卻已將剛才葉塵課上所講的，悉數記在心中。

  如此，才好將今日之事，一一告知綰月。

  葉塵走出攬月閣。

  停步，回首望，念念有詞道：「明月，當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