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仙門亦有凡俗事

  元一身死。

  這是昨日發生的事。

  只一日工夫，便在青雲宗里傳開了。

  青雲宗並無掌門之位。

  除開外門所在的青雲峰，以及程青雲生前所在的玄天峰外，內門七大峰峰主各司其職，執掌青雲宗。

  如今程青雲身殞，這七大峰的野心，也開始滋生起來。

  而這第三峰的元一，便成了第一個倒霉鬼。

  與程青雲的祭典相比，元一的祭典，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莫說是大九州諸多修士之中，甚至在青雲宗內部，都在幾位峰主的明令之下，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

  經此一事之後，其餘峰主之間互相都有了提防，一時半刻肯定分不出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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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修士之中發生的事，似乎並未影響到這些散漫卑微的雜役，以往該如何，現在依然如何。就好像修士與這些凡人，真的處在兩個世界一般。

  葉塵收拾好房間後，便打開行囊，取出棋盤，擺了起來。

  不多時，棋局復原。

  葉塵手執一子，正要落子之時，卻聽到門外聲響。

  放下棋子。

  葉塵無奈長嘆：「無妄之災。」

  抱怨過後，葉塵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與門外已經抬起手，正要敲門的來者撞了個照面。

  來者名為楊才，是個身穿雜役服，身軀肥碩，看年歲足有三十多的男人。

  見門內葉塵突然開門，他顯然有些錯愕。

  不等楊才先開口，葉塵便道：「從今往後，青雲宗石門外一里地，歸你掃。」

  楊才又是一愣。

  這話，不該自己說嗎？

  青雲宗對雜役的管理，就比弟子要鬆散的多了，這些雜役，上山之前三教九流皆有，自然也就有了地位高低之別。

  不過不同的是，決定他們地位的，只有一個標準——與李三的關係如何。

  李三最喜歡的，便是楊才這種體大腰圓，面容兇悍的人，有他管著這些雜役，自己也能省不少事。

  楊才來這裡找葉塵，自然也是李三默許的。

  新來的，尤其是像葉塵這般心氣極高的雜役，總要敲打敲打。李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楊才負責討要好處，順便再交代葉塵包攬一些宗門中無人打理的雜事，多賺些工錢，事後楊才與李三三七分成。

  本來已經想好說辭的楊才被葉塵打斷了思路，冥思苦想半天后，只得怒道：「你可知你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

  葉塵只是淡淡答道：「雜役。」

  楊才打量了葉塵一番，道：「看你的打扮，應該出身不錯。不過到了這青雲宗攬月閣，你也就只是個雜役，攬月閣雜事房，第一個要聽的，是李三的話，第二個要聽的，就是我楊才的話！」

  葉塵依舊不為所動，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將那掃地的差事給你，就算你不願掃，也能找個人安排下去，不至於把這事落下。」

  楊才眼皮跳了跳。

  這人，是個傻子吧？

  葉塵見楊才不答話，問道：「怎麼，有何異議？」

  楊才反問：「你覺得呢？」

  「那現在呢？」

  不待楊才反應過來，葉塵不知何時已經抬起手，似是落子一般，手指在楊才眉間輕輕一點。

  上一刻還凶神惡煞的楊才，神情突然一木。

  隨後，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就此昏厥。

  葉塵默默搖頭，嘆息道：「唉！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一里地，就勞煩你了。」

  隨後。

  葉塵關門，繼續坐在棋盤前，手敲棋子，細細琢磨。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

  楊才恍恍惚惚醒來，再一看眼前緊閉的房門，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發生的那一幕，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門內傳來聲音：「我來時看到，石門外落葉已經積了不少。」

  楊才趕緊從地上爬起，連聲應和道：「小……小的這就去！」

  楊才雖是個蠢貨，但也還沒到那般不開竅的程度，這個氣度不凡的年輕人，絕非池中之物。

  只是，這樣一個人，怎麼甘心來此地做個雜役？

  楊才在樓下拿了掃帚，匆匆忙忙出門去。

  門口，李三抬了抬眼皮，有氣無力的問道：「幹什麼去？」

  「幹活，掃地！」

  撂下這四個字，楊才便匆忙離去。

  李三默默搖了搖頭，又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道：「怪了，當真是怪了，今日怎的發生的都是些怪事。」

  說完，便又閉上眼打起了盹兒。

  次日。

  雜役之中，那些生的瘦小些的，早已起床去做工，而那些稍微壯碩些的，則是仍在休息。

  當然，也有例外，楊才的宿舍早已空了。

  葉塵起了個大早。

  也不拿掃帚，只是就這麼逕自往山門外走去。

  楊才早已在這裡打著哈欠，一刻不停的掃著山中落葉，生恐自己怠慢了。

  葉塵走到石門外，見楊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便左右看了看，獨自一人鑽入山中，像是在尋找什麼一般。

  這一去，就足足去了一個時辰。

  就連楊才都暗自嘀咕，這葉塵跑山里做什麼去了，一個時辰不見回來，莫不是被野獸給吞了？

  不過再一想，山中的野獸多半也打不過他，得是妖獸才行。

  一想到這裡，楊才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如果真是自己所想的那般，葉塵死在了妖獸腹中，那再好不過。

  可正當他剛剛升起這個念頭，就只聽得山林中灌木一陣陣動靜，葉塵不知從何處搬來了塊大青石，又在空地邊找了塊有樹蔭的地方，將青石放好。

  這是在做什麼？

  楊才正疑惑，葉塵又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塊簡單打磨過的骨刀，骨頭看起來很新，應該是剛殺的。

  可再看葉塵身上，白衣勝雪，纖塵不染，哪裡像是剛剛經歷過一番廝殺？

  刀在青石上輕輕一划，巨大的青石便被切了個對開。

  楊才不由得眼皮一跳——好快的刀！

  好硬的骨頭！

  這得是妖獸的骨頭吧？

  剛才那一個時辰，他還上山殺了頭妖獸，取了它的骨頭？

  楊才不寒而慄。

  葉塵卻絲毫沒有注意楊才，而是拿著骨刀，開始對著青石雕琢起來。

  這一雕，便到了中午。

  「先生，吃飯了！」

  蘇星子提著食盒，蹦蹦跳跳來找葉塵。

  到此時，那塊青石已經被雕琢成了一張石桌和兩張石凳，葉塵正拿著骨刀，小心翼翼的在桌上刻畫著縱橫十九道。

  葉塵拂去桌上的石灰，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蘇星子將食盒放下，照舊擺上「我去雜事房問了師兄，他說你在這兒，我就來了。」

  眼前這一幕，看的楊才更是心驚。

  蘇星子他是知道的，昨日上山的攬月閣新弟子，據說一上山就被攬月閣長老徐天然收做弟子。

  原來蘇星子上山前竟是他的丫鬟？難怪他這般有恃無恐。

  山門內，正遠遠看著蘇星子與葉塵的徐天然搖頭長嘆，這丫頭，天資聰穎，可惜不開竅。

  再說這葉塵，徐天然也觀察了一段時間。

  昨日在宿舍里盯著棋盤坐了一整天，一子未落，今日又在石門外雕了個棋盤，當真是個棋痴。

  不過讓徐天然感到驚訝的是，葉塵怎麼看都只是個文弱書生，才來了一日，便能驅使楊才這樣的市井混混，倒也有些手段。稱得上人中龍鳳。

  可終究，人中龍鳳也只是凡人罷了。

  而蘇星子與這凡人走的越近，徐天然便越是看他不慣，自己的得意門生，豈可委身給凡人做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