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文傲冬的掙扎

  博清書院。

  乃是京城裡最大的書院，能進來這裡的學子都是非富即貴，或者才華橫溢，寒門之子想要進來太困難了，但即便如此，這裡面也還是有一些，然而有一個人在這裡卻三者都不是。

  便是文傲冬。

  這日清晨，他早上起來做早課，先生講完課程，便讓他們自學，往往這個時候是他們最自由的時候，他去了自己常去的一棵大樹底下，捧著書本看的津津有味。

  「傲冬，有人找你。」

  文傲冬聞聲抬頭：「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他站起身，撣了撣衣擺，起身往書院門口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了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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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頓時有一絲不耐。

  文娘早早就來了，也是想了一夜之後做好了決定，看到那青年遠遠走來，不由得有些驕傲。

  青年個子高挑，身子修長，雖然家中並不富裕，但他生的好，文娘每次看到弟弟都仿佛看到了家裡的希望。

  「傲冬，你這段日子過得如何？」文娘迎了上去。

  文傲冬微微頷首，頗有些應付：「還好，老樣子，你怎麼又來了？被別人看到又要說閒話了。」

  這閒話並不是誤會他們的關係，而是總有一些人閒著沒事，看到他和自己的姐姐見面便要說上幾句閒話，說他都這麼大了離不開姐姐云云……

  文娘輕聲道：「我知道了，我本來沒打算過來，這不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挺重要的，讓下人過來我不放心，就只好親自過來一趟，你若是不忙，就讓姐姐進去跟你細說。」

  文傲冬猶豫了一下：「好吧，那你跟我來。」

  這裡的學子都有自己的書舍，往日沒有課的時候就在這裡休息。

  他推開門，先走了進去，坐在桌旁倒了杯茶。

  「什麼事？」

  有才者自持清高，文娘早就習慣了弟弟這個樣子，也知道弟弟心裡並不是真的瞧不起她，倒也不在意：「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話還沒有說完，文傲冬便放下茶杯，發出「砰」的一聲。

  文娘下意識噤聲，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弟弟長大了，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抓著自己的衣角，喊著姐姐的小孩子了。

  「姐，如果你還是要說讓我放棄會試，那你就什麼都不用說了。」文傲冬聽都聽煩了，每次姐姐有事商量，就是說這件事，這次想必也不例外。

  文娘有些無奈：「不是，你誤會了。」

  文傲冬倒是愣了一下：「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想問你，你在這書院，肯定是認識許多學子。」文娘輕聲道，「我需要你找一些家境貧寒，落魄但有才華的窮書生。」

  「這是為何？」

  當然是為了考題。

  但文娘不能這般直接地說了：「幫忙寫一些文章。」

  文傲冬便道：「那我就可以，若是不多的話，只要不耽誤我的課業，不用找別人了。」

  他之所以能進這書院，也是因為自己姐姐是李安的愛妾。

  他這樣做也算是投桃報李了，原本打算自己中榜，便可以光宗耀祖，然而幾次落榜幾乎讓他沒了信心。

  現在全靠一股韌勁支撐。

  文娘立刻搖頭：「不行。」

  她拒絕的如此之快，文傲冬倒是有些不解了：「怎麼，你信不過我？還是你也覺得我的文采不夠？」

  話問到後面，他臉上已經浮現慍怒。

  文娘立刻解釋：「當然不是，我只是怕耽誤你的課業，這點小事不需要打擾你，會試在即，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溫補課業，那些文章，你去尋家境貧寒的人來幫忙，我們再給點銀子，他們還能貼補家用，到時必定對你感激不盡。」

  文傲冬遲疑了一下，還是同意了，畢竟現在對於他來說，課業與會試的確是最重要的：「那好，我會幫你的，不過你到底要寫什麼文章？」

  「就是一些題目，若是能夠寫出來，對這次的考生應是有幫助。」

  文傲冬微微一頓，他那個姐夫會願意做這種幫助他人的事情？他怎麼就一點都不信呢，但他並沒有直白地說出來，而是話鋒一轉：「那你給我看看吧，我不寫，看看總可以吧？」

  文娘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家弟弟已經是第三年會試，這一次還不知道會不會過，但她認為十有八九是不可能了。

  於是一咬牙，就從懷中拿出來一張宣紙遞過去。

  「就是這個，根據上面的題目寫出文章。」

  文傲冬低頭細細研讀，這一看就發現不得了，這上面的題目竟然對這次會試很有幫助，這幾道題，恰好之前夫子就教過類似的，還說此類型的題很有可能會在會試上出現，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這也足夠文傲冬感到驚喜了。

  「這是從哪兒來的？」

  文娘當然不能說實話：「是一個老夫子出的。」

  「那怎麼到我姐夫手中了？」文傲冬不禁疑惑。

  然而面對他的刨根問底，文娘只感到頭疼，她道，「這你就別管了，總之一定要找人好好寫。」

  文傲冬原本就帶著點傲氣，也沒什麼好奇心，她不願意說，他也就沒了刨根問底的興致，一股氣上來，便覺得不過是一些題目，又不是這次會試的考題：「不管就不管。」

  他隨意將宣紙疊好收起來。

  文娘忍不住道：「你有沒有認真看？上面有一道題目，很重要的，也許這一次會試也會出，你要好好準備，多溫習一下，就算用不上，多點學問也是好事。」

  文傲冬自有考量，不願意聽她絮叨：「我知道了，你別念叨了。」

  「你這孩子。」

  文傲冬無奈：「姐，你只是我姐，你這語氣怎麼跟娘似得？」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文娘瞪了他一眼，覺得自己一腔好心為了驢肝肺，「你要是能考中，我不也跟著水漲船高，以後我就是李夫人，而不是小妾，弟弟啊，姐姐的命運也跟你連著呢。」

  文傲冬應承：「我知道了，我會努力考的。」

  「不止如此。」文娘叮囑道，「我剛才給你的題目你也要好好看看。」

  文傲冬敷衍地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會看的，你放心吧，我會找人好好給你寫，不會耽誤你的事。」

  文娘瞪他：「我不是擔心這個。」

  「那你擔心什麼？」文傲冬不過隨口一問，壓根就不信她的話，「你要是不相信我就不要來找我。」

  會試在即，他正心煩著，這會兒無論說什麼都覺得煩躁。

  文娘被噎了一下，不禁抱怨：「你怎麼不知好歹呢？我不也是為了你好嗎？我費勁心力把你送進這裡，可不是為了讓你學會跟我頂嘴的。」

  俗話說，長姐如母，她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總把弟弟當成孩子看。

  文傲冬一滯，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便道：「我知道了，方才是我不對，我這幾日忙，心煩著，姐，你要是沒事就不要來了，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會給你辦的妥妥噹噹的。」

  文娘卻還是不滿意，這件事交給弟弟她固然放心，但她想讓傲冬放在心上的並不是這件事。

  「弟弟，我……」

  她欲言又止。

  文傲冬不明白，滿眼疑惑：「還有事嗎？」

  文娘一咬牙，說了實話：「我告訴你，這個題目就是會試題目，你要認真挑選人寫出文章，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自己也要看，用心琢磨，只要有了它，你今年一定可以高中！」

  文傲冬簡直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考題？！

  他聲音太大了，文娘嚇了一跳，忙道：「你小點聲，怕別人聽不見嗎？」

  文傲冬嘴唇翕動，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拿出那張宣紙，仔細看了看，越看眉頭皺的越緊：「這是我姐夫弄來的？」

  文娘點點頭：「你姐夫今年依然是副考官。」

  文傲冬長大了嘴巴，半天都默默無言。

  「這下你明白我的話了吧？」文娘輕聲說道：「弟弟，我知道你一向自視甚高，也不願意偷看考題，但這一次不同，你今年已經是第三次參加會試了，若是再不中下一年又不知道是何情景。」

  「可是……」文傲冬糾結死了，他認為自己有真材實料，作弊是不對的。

  「我明白，我都明白。」文娘勸道，「會試只是一個門檻而已，你只要堅定自己是有才華的，高中以後可以回報朝廷，門檻如何過去的都不重要。」

  她還想再勸幾句，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她只好匆匆離開。

  文傲冬坐在那裡發了好一會兒呆，書也看不下去了，忽然，聽到外面有兩個同窗在辯論。

  兩人自說自話，紛紛說自己的好，言語間不著痕跡地貶低對方，又表達了自己對這次會試的胸有成竹。

  文傲冬忍不住輕笑一聲，這兩人他還算了解，都是那種高不成低不就的人，若是他們能夠高中，他也不至於考上兩年仍然落榜，他自認為自己逼著兩個人強多了，也不知道這兩人哪來的自信。

  想到這兒，他忽然一怔，緩緩抬手摸了摸胸襟處的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