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救治宴瀾【4100字】
2024-09-01 20:27:51
作者: 晚栗
全軍覆沒,是最壞的結果……
在自家國土之上,精銳士兵被潛伏在國土之內的細作所泯滅,若是傳出去,將會成為最大的笑話。
百姓也會對皇室徹底失望。
犧牲宴瀾,得不償失,換不來任何好處!
將心中所有的雜念按捺下去,他終歸是輕抬起手,剛要說話,樓下打鬥聲忽然變的激烈起來。
他的視線再度聚焦過去。
街道上,出現了一些的黑衣人,正不斷與西涼細作對抗,實力上,兩者懸殊不大,一瞬間就把戰局拉扯了回來。
可雲瑾已經帶人撤離,前往晉州城,那這些人,是誰的?
「瀾兄!!」
想法剛落下,熟悉的聲音已經闖入耳間。
那聲音分明很輕,卻重重落入心間。
一瞬間,夜若雲心跳漏了半拍。
「主子!是唐小姐!她……她不是離開京城了嗎?怎麼還在?」夜若雲身邊的侍衛倍感驚訝。
一大早,就接到了她離開京城消息,如今竟又神不知鬼不覺的現身了。
「……」夜若雲視線凝聚在那道身影上,桃紅色的嘴唇緊抿成了一條線,不做聲。
他一時間有些揣摩不透雲瑾的心思了。
如果離開京城是假,那她就是瞞過了所有人,甚至包括他在內。
不久之前,兩人分明彼此說過,不會與對方有任何隱瞞,可……
就算眼前之事屬於事態從急,夜雲舒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直到,耳邊再度響起侍衛的聲音:「王爺,我們該出去了!」
夜若雲仍舊沒有說話,卻邁著穩健又急促的腳步,向樓梯口走去。
待到他走到一樓門口,剛要推開門出去,宴瀾的聲音清晰入耳:「瑾兒,如果我說邕王見死不救,你是會相信他現身……之後的解釋,還是相信我……?」
見死不救……
這四個字,令夜若雲的雙腿冷僵在原地,再難邁出一步。
他沒有見死不救,他的確把宴瀾視為情敵,可他絕不會用這種方式。
一時間,街道上刀劍碰撞的聲音仿佛削弱了很多。
夜若雲腦海中不斷盤旋著宴瀾的這句問題。
可他始終沒有聽到唐雲瑾的回答。
一時間,緊張,侷促,壓抑,焦慮,各種相似的情緒湧上心頭,仿佛要將他的心臟壓垮。
放在以前,再大的事情也無法令他內心撼動,可如今,偏偏雲瑾可以。
「如果他真是這樣,我會信瀾兄的!」
又過了好一會兒,唐雲瑾才用平靜的語氣給出回答。
她不是在猶豫。
她是在衡量,衡量這兩個男人究竟哪個更值得信任。
當同樣令自己信任的人之間出現了變數,就總要拋開一切去有所選擇。
但她的回答,也沒有太堅定。
若是誤會,此刻她說自己堅信瀾兄,未免讓另一人心寒。
打鬥聲逐漸弱去,西涼細作顯然扛不住墨雲閣的攻勢,開始節節敗退,已經沒了翻盤的可能性,唐雲瑾的聲音這才娓娓傳來:「瀾兄,為今之計,身體要緊,我先護送你回去治病!」
話音剛落,身側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警惕循聲看去,卻見夜若雲正完好無損的帶著侍衛站在不遠處。
夜若雲視線從宴瀾身上掃過。
他胸口偏上的位置插著一根幾近刺穿身體的弩箭,但所幸,並沒有傷及要害,當務之急,要止血。
只要止血順利,傷口包紮好,修養一段時間後,基本不會再有什麼大礙。
未來得及鬆一口氣,便感覺冰冷的視線落在身上,他微微側眸,對上唐雲瑾視線。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冷漠。
「邕王殿下。」
她開口。
聲音已經沒了往日裡的溫柔,多了幾分生硬冰冷。
他知道,她信了宴瀾的話。
而作為朝廷中最能言善辯之人,此刻的他,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荒繆,實乃荒繆。
眼前人的沉默,仿佛讓她肯定了一些什麼,杏眸中冷意更甚,「瀾兄在戰,你就在樓里看著?」
「是。」
他回答的果斷,沒有片刻猶豫。
哪怕猶豫一秒,他知道,雲瑾都覺得他像是在狡辯。
話落,她看到唐雲瑾眼中有水光閃爍。
「來人!」她隱忍著情緒與聲音。
侍衛捏了把汗:「王爺,您剛剛應該解釋啊!就一個字,唐小姐會覺得您是默認……」
夜若雲斂眸,眼角餘暉仍舊錯落在唐雲瑾身上。
他明明沒做錯,也沒有要宴瀾命的意思,卻就是沒有開口為自己解釋的勇氣。
換言之,他或許是害怕自己就算解釋了,也不會被信任。
宴瀾和他,在雲瑾的心目中究竟孰輕孰重,他一直沒有掂量明白,不敢去賭。
戰役,不論是進是退,傷殘之人都只是他。
「將瀾兄送回雲府,越快越好,然後讓醫堂醫士趕過去幫著治療,我稍後就回!」
「是!墨主!」
幾乎昏迷的宴瀾很快被墨雲閣之人送走,而西涼細作,也被解決的差不多,剩餘一部分分散逃竄,唐雲瑾沒有命人去追,免得有陷阱,得不償失。
遍地屍體,讓整條街道顯得很是蕭條。
濃重的血腥味,令人倍感窒息。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唐雲瑾卻不動聲色,只是冷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雖然沒有任何表示,袖中的手,卻早已經緊緊握住了。
她想質問夜若雲,又怕聽到自己最不喜歡的答案。
「雲瑾……你是不是覺得,我要害他?所以從方才開始,便用那種目光看我!」
他終歸是開口了,沒有試探,而是直接發問。
他們之間,早就沒了試探的必要。
不管答案如何,他只想能爽快一些,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究竟是怎樣的分量。
「覺得?僅僅是覺得麼?」她抬眸,眼底寫滿了清冷,「邕王殿下,能給我一個合理解釋?為何瀾兄帶人已經處於弱勢之下,邕王殿下卻未曾提供信號讓人支援?根據我的線人消息,夜雲舒此刻正帶人埋伏在另外一條街道上,只要一個信號,他就能立刻趕過來,所以,為什麼?」
她不懂,一向做事沉穩的夜若雲,為何會眼睜睜看著宴瀾陷入危機,看著士兵被虐殺,卻完全沒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因為我想……讓他抗!」
實話實話。
侍衛不可思議看著自家主子,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現在這是什麼時期?主子就非得如此直白嗎?
「扛什麼?扛著去死麼?」
唐雲瑾聲音很很平淡,沒有任何的起伏,眼底卻是滿滿的失望,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不滿。
頓了頓,她氣血翻湧,聲音不受控的有些哽咽:「宴王府,只剩他一人了!!」
「是,只剩他一人了!所以你要可憐他,更偏向於信任他?雲瑾,你根本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你將自己的想法,強行加給了我……」
明明剛剛他想開口解釋了。
偏偏她說:扛著去死麼?
就這麼五個字,讓他瞬間斷定,雲瑾,不信他。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要宴瀾的命。
「我不是可憐他,我是可憐自己!」唐雲瑾唇角勾起嘲弄的笑容,「可憐自己……認錯了人!我對你說過吧,殿下!對於瀾兄,更像家人,你們之間,本質上有所區別。」
「……」
他呼吸急促。
這句話,他隱約記得,卻不是很清楚。
「可是從今天開始,我或許會徹底改變想法了,對不起,邕王殿下,你我並不合適!如果你選擇犧牲他人來達到目的,跟如今的皇上,也沒什麼區別。」
「……呵呵。」
解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如鯁在喉,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只化作一聲輕笑。
深吸了一口氣,唐雲瑾緩緩背過身去,將自己所有的表情潛藏,只留下一個背影,聲音卻是按捺不住的沙啞:「邕王殿下感謝你曾為我做的一切,我會償還!」
說完,抬步便走。
夜若雲身邊的侍衛看不下去了,連忙喊道:「唐小姐,事情不是這樣的!」
「閉嘴!」夜若雲呵斥。
唐雲瑾本來已經微微頓下腳步,以為還能聽到什麼解釋,卻在夜若雲二字落下之後,毅然而去。
看來,沒必要抱有希望。
「主子!!」
侍衛人都要急瘋了,「您為何不讓屬下解釋?明明您根本沒有要宴王殿下命的意思!」
「嗯,沒有。」他聲音很輕,目光卻有些空洞。
半晌,自嘲一笑:「可是本王……猶豫了。」
縱然為她考慮過多次,卻因為對宴瀾猶豫了一次,便讓一切白費。
或許鬼閣長老說的對,他不該幻想著逆天改命。
命,就是命!
強行逆改,終歸不可。
……
雲府。
唐雲瑾急匆匆趕了回來,第一件,便是趕緊去客房查看宴瀾情況。
幾個醫士站在床頭,眼神都比較的焦灼,手都沒有閒著。
房間裡血腥味道格外濃郁。
房門與窗戶皆緊閉,不敢有一絲冷風透入,推開門的瞬間,唐雲瑾心沉了下去。
緊接著,毫不猶豫的抬步走進去,急忙問:「他情況怎麼樣了?」
幾個醫士本來神色都比較壓迫,聽到她的聲音傳來,都緩和了許多。
其中稍微年長一些的醫士連忙回答道:「東家,宴王爺身體比較硬朗,短時間內是可以抗住的,弩箭已經取出,沒有傷及到命脈,暫時沒有性命危險,但弩箭上有一塊倒刺箭頭深入血肉,距離要害比較近,我等不敢貿然動手,在商量著,要麼……不取……」
最後四個字,這位醫士說的時候顯然是沒什麼底氣。
將一塊箭頭碎片留在人的身體內,就算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危險發生,可時間長了,卻是難說。
血肉一長好,再去想辦法取,更是折磨。
「這就是你們想的辦法?」
唐雲瑾紅著眼,聲音惱怒。
老醫士嚇得腿抖,連忙跪在了地上,「東家,我等醫術未能達到您的程度,的確不敢貿然出手,還請您贖罪。」
「請堂主贖罪!」
另外的醫士也紛紛跪地附和。
她深吸一口氣:「都下去!」
現在正是瀾兄危急關頭,也不是說教這幾個醫士的時機。
「是!」
幾人連忙往門外退去,關上門之前,年長醫士放大膽子說道:「東家,您若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傳喚,我等就在門外候著。」
說完,這才關上了門。
唐雲瑾疾步走到床前。
看著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的宴瀾,心在顫。
他的臉色,比之前要差很多。
唐雲瑾真的很怕,很怕他就這麼睡過去後,再也不會醒過來。
如果宴瀾死在雲府,死在她這個全北冥醫術最好的人身邊,她真的會一輩子籠罩在陰影之下。
所以,他必須活!
調整好狀態,她迅速檢查起來傷口。
傷口不是很大,因為弩箭本身就細長,只不過穿透力比較強,所以傷口細而深。
弩箭雖然貫穿了宴瀾的胸口往上,肩頭往下部分,但碎裂的殘片卻停留在心臟脈絡附近,稍有不慎……
這樣看來,幾個醫士都不敢貿然動手,也情有可原。
也只有她,有把握能做到!
從手術工具中,唐雲瑾取出一根細長的鑷子,緩緩的捏在手中,看著床榻上的人,手指節捏緊至微微泛白。
眼神變得愈發堅定了起來,「瀾兄,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事的!」
緊接著,便開始小心翼翼的撥開傷口,將細長鑷子探了進去。
剛探入,床上昏睡的人忽然悶哼了一聲。
唐雲瑾的手險些一抖,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低聲道:「瀾兄,稍微忍耐一下,傷口雖然避開了要害,但還是太近了,沒辦法用麻藥。」
「……」宴瀾眼帘微動,慢慢的睜開了眼,看著她,忽地揚起虛弱笑容:「沒事,我相信瑾兒的醫術……」
「我信不過自己!」
「為什麼……」
「因為你的命,就在一念間。」
宴瀾沒說話,如受宿命召喚般閉上眼睛。
唐雲瑾也沒再說話,將鑷子探入更深的地方,尋找碎裂的箭頭。
半個時辰過去,房間裡沒有絲毫動靜,門口來回晃動的幾個醫士開始捏一把汗,感覺情況有些不妙。
「啪!」
房間裡忽然傳來清脆的東西落地聲響。
一時間,眾人內心更為揪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