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們是礙著誰了

  海二慌忙躲閃，在動作中透過人群看到了對面單位門柱上亮閃閃的國徽，頓時有如神助，雙眼清明。

  「來啊，打我啊，就在這打我，看一會究竟是你們有事還是我有事。」海二朝地上啐了一口，挺直了腰杆，吼了回去。

  海大森頓時目眥欲裂，吆喝著要和他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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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一聽還得了，忙將他拽後，換個人上來。

  突然占到上風的海二冷笑一聲，擤了一把鼻涕，耀武揚威正要發作，卻見著人群外眉眼冷淡的尹沅茵，囂張地氣焰陡然滅了半截，支支吾吾道，「尹老闆那事……我承認是我不對，我可以向她道歉……」

  說到這，眉眼睇向陳向平，就像天生的仇人，青面獠牙的嘴臉湊上去，「我要上訪是舉報你中飽私囊不作為，你說你們……利用冷暴力把我排擠在外，你們就想活活餓死我，從尹老闆果園那事之後你們誰來看過我嗎？村委開會提過給我找工作的事嗎？我每天睜開眼就要吃喝拉撒，可錢呢，你們取消我貧困戶的資格又不給我尋後路，把我逼到這份上了我還隱忍什麼？」

  陳向平拍開海二在眼前揮來舞去的手，憤憤不平大罵道，「把話說清楚，什麼叫不作為？自我擔任村支書以來，就沒少為你的事上下奔走，給你介紹過多少工作你去了？為了幫你脫貧，主任鞋子穿洞，因為你的失誤主任氣到住院，這才剛出院不久你又要給他惹事，你是不是還想……你這麼做良心不會痛啊？」

  「我對我八叔一點意見都沒有……」海二咕噥一聲。

  「好，你就是針對我嘛，說我中飽私囊，行，我現在就在這，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你說，說得出個道理來，我跟你一起去信訪辦。」

  「說就說，誰怕誰……」當事態到了不可躲避之時也無需再躲，痛心疾首道，「要不是尹老闆果園出事，我都不知道你還幫她買了保險，你成日在人情吹噓你對人對事一視同仁，那你為什麼不幫我的蜂子買保險？害得我幾十箱蜂誤食農藥一夜死絕，你可知道那也是我的全部家產和心血啊，你憑什麼就針對我一人，憑什麼見不得我過得好？你想弄死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是誰慫恿你來上訪的？」

  人群之後突然傳來清越一聲。

  「是……」海二險先閃舌，目光一轉，立刻改口，「是我自己慫恿我自己不行嗎，上次保險員去你地里我知道，回頭我就在琢磨這事。」

  尹沅茵垂眸輕輕一笑，哪怕海二掩飾得再好他也漏了餡，這話趕話的招數真是百試百靈。

  她本不想管村委與村民之間的矛盾，可聽到後來，事情多多少少跟自己扯上關係時，她就不能再裝聾作啞。

  陳水秀一事讓她明白。

  海二酒後毀林一事也讓她明白。

  一度做老好人就會被利用善良，說難聽點，就當她是個慫貨，多少棒子打在身上都能默默忍了。

  憑什麼？

  既然這些人都這樣不識好歹，就別怪她不義。

  村委幾人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回憶著當年之事，尹沅茵撥開人群走到海二身前，滿臉和顏悅色的笑，輕聲問道，「海二，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個女人很好欺負啊？」

  海二別開臉去，沒有做聲。

  有些話他說不出口，且也不適合在這時候說。

  他知道尹沅茵對自己很寬容，果林被毀這等大事她都沒追責，於此事上，尹沅茵對他有恩，可恩情再大跟金錢比起來又算得個球啊？

  海二臉色青紅間變換，尹沅茵冷眼旁觀這一切，少頃，才再次開口，「村委的人換過屆，大家每天要處理的工作一大堆，他們一時想不起可以理解……但是我記得很清楚，你蜂子出事那會，我剛來到舟山村，我這人是粗心，但這件事我卻記得很清楚，因為初來乍到面對陌生環境，我得保持誠惶誠恐地態度來面對村裡的人和事……」

  「那時陳向平已是村支書，而我能來到舟山，也是因為他升任支書不久，咱們同學會見面，通過他牽線搭橋才成的事，沒有他的幫忙我的果子還找不到地來試種植，沒有他幫我買保險我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可是你的蜂子買沒買保險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要追責就要往前推一年，或者說，是你剛養蜂子時的年份，你總口口聲聲說原書記掏心掏肺對你，給你介紹了養蜂的好事，那你應該找的人就不是陳向平了，至於原書記究竟有沒有給你買保險，你就得去找他，為難陳向平做什麼？就因為他是我同學，還是說我們同學關係，你就總覺得我和他之間不清白？」

  或者……

  尹沅茵腦中，忽然就閃過一個可怕的想念——

  是他們同學的關係礙著海二什麼事了嗎？

  還是說，礙著了誰？

  奇怪，他們的關係在村里已不是什麼新鮮事，誰會拿他們的老梗來炒作？

  她莞爾一笑，再道，「可我和他是同學，他還是你表弟呢，到底誰更親，你心裡沒數嗎？」

  「……」

  海二欲言又止了半晌，似乎總被心中顧慮牽絆著，又看著尹沅茵睿智目光如劍飛掠，最終只能將種種複雜的情緒忍下。

  轉瞬尹沅茵又恢復成日常如小白兔般柔美善良的模樣，轉身看著眾人讚許的笑臉。

  撥開雲霧見天日，李姐輕輕握著她的手，高興道，「尹老闆分析得好，時間脈絡清晰，我也想起來了，是那個時間的……」

  海主任長嘆一聲，瞪著海二的目光有怒有悲有責，最終化作一句恨鐵不成鋼地命令，「行了，氣出了就趕緊跟我們回去，丟人現眼的東西。」

  「海二，你做個人吧，你若想知道什麼就第一時間去村委，原支書還有本工作筆記留在那，回去翻翻就知道。」海文書低聲斥責，上來對著海二後腰就是一腳，像攆著家裡的牛將人轟上車去。

  鬧劇歇了。

  可這場秋雨卻是沒完沒了不見盡頭地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