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江城風雨
2024-08-29 05:39:55
作者: 昨夜黑茶
陽光斜斜地穿過屋頂,落進一家小院。院子是普通的一進院。
東廂房的屋檐下有一張躺椅,李麗就躺在躺椅上。不過她被包成了粽子,白色的紗布將她從頭纏到尾,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院外響起了敲門聲,聲音短促,這是李麗和鍾芳約定的暗號。
請記住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李麗抬手抓向身邊的一條麻繩,隨著李麗牽動麻繩,院門門口的鈴鐺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這是李麗在告訴鍾芳,齊文出門了,家裡只有她在。
鍾芳推門而入,還是往常一樣的裝扮,頭上戴著白色的斗篷,一襲寬大的白色長裙將她遮掩的嚴嚴實實。
她幽靈一般到了李麗的身邊,看不見她邁動步子,似是一下子從院門口到了李麗的身邊。
李麗已經見怪不怪了。她躺在躺椅上,想要起身,卻被鍾芳伸手按住。
「別動,你還需要換藥。傷口暫時不疼了,是藥物起的作用,你的傷勢很嚴重,遠遠沒到可以行動的地步。」
鍾芳的聲音如一隻會唱歌的百靈鳥,李麗很喜歡,她以前的聲音和鍾芳的一樣好聽,可在那件事後,她失去了嗓子。
除了聲音,李麗還喜歡鍾芳這個人,她溫柔且善良。
在天心醫館,鍾芳一共就只有兩個夥計,一個老叟,一個痴兒。
老叟是名字,他年級約莫五十,李麗不清楚老叟的具體年紀,李麗也主動的問過,但老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年紀。
今天問,他說自己五十八,明天問,他說自己七十六,後天問又說自己十八。
老叟時而清明,時而痴傻,半是清明,半是痴傻。
李麗有時都覺得老叟在故意逗她,或者是裝瘋賣傻。
痴兒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他和以前的齊文很像,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坐在醫館的門口,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發呆,傻笑。
老叟和痴兒是鍾芳在來江城路上遇到的,他們非親非故,鍾芳卻對二人極好,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鍾芳一點點地拆開紗布,隨著紗布結下,雪白的紗布變得漆黑,李麗的身子像是在墨水裡泡過。
鍾芳伸出兩根手指,從李麗的手臂上划過,一股火辣辣地疼痛襲向李麗。李麗的身子在發顫,她咬著牙,沒有哼出一句。
「要是疼就叫出來,沒必要忍著。」鍾芳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李麗不由被這個聲音迷醉。
「傷勢恢復的還可以,這些天依舊要忌水,清淡飲食。如果你想留下醜陋的傷疤,完全可以不聽我說的話。」
李麗羞愧地低下了頭,昨天夜裡她沒忍住,偷吃了一個大肘子。
這都是昨晚吃的了,吃過之後她還小心地處理了罪證,按理來說不可能被發現,鍾芳是怎麼發現的?
李麗疑惑地想著。
「你嘴上纏的紗布和我纏的方式雖然是一樣的,但你沒發覺太新了嗎?」
「如果是清淡飲食,就算紗布上有殘留,也不用擔心,可你還是換了,結果就很明顯了,你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並留下了罪證。」
李麗把頭埋得更低,鍾芳怎麼和齊文一樣,總能抓住她的小辮子。被批評了心裡有些難受,可是還有那麼一丟丟的竊喜。
齊文一定是發現她偷吃了,早上的時候,才會冷著一個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想到齊文被的模樣,李麗差點笑出聲來。
「紗布是你自己纏的?」鍾芳的聲音將李麗拉了回來。
李麗點頭說是。
「你很有天賦,願意學醫嗎?」鍾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變出了一卷紗布,笑吟吟地問李麗。
沒有半分的猶豫,李麗就點頭了。她很想學習醫術,萬一有一天齊文受傷了,她也能幫上忙。
「他可不是什麼好男人,你別事事都想著他。」
李麗再次詫異地看著鍾芳,鍾芳似是能看透她的內心。李麗不明白鍾芳是怎麼知道的,更不明白為什麼齊文不算是一個好男人。
「我和他有約定,有些事情不能告訴你,不過,相信我,他不是什麼良配,和離吧!離開他,至少你能活的久些。」
鍾芳說的很真誠,語氣是那般的苦口婆心,是真的在擔心李麗的未來。
李麗很想擁抱鍾芳,在她短暫的十幾年裡,鍾芳是為數不多的擔心她的人。
「蠢驢!」鍾芳不知怎的就罵了出來,還不停地咒罵,恨鐵不成地道:「齊文有什麼好,他那種人,不會有好結果的,他的心思太深,算計的太狠。」
「他的感情也全都是偽裝,你有利用價值,他就會疼你呵護你,當你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你踢開,會把你像一塊廢棄的抹布一樣扔掉。」
和鍾芳見面十幾次了,在李麗看來,鍾芳一直都是溫文儒雅的人,可能是藏在深閨的大家閨秀,用齊文的話來說,就是只能藏在家裡的大小姐,不能見男人,只要見了就會跟男人跑。
還是第一次見鍾芳發脾氣,她罵人的聲音都是那麼悅耳,想讓人多聽幾遍。
鍾芳伸出食指,想點李麗的額頭,快觸碰的時候,才醒悟過來收手。
「你腦子裡想的是什麼東西,真是的,一個臭男人有什麼好的,女人,要獨立自強,依附男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都是怪你,我都跑偏了。還是說學醫的事吧!」鍾芳氣鼓鼓地拿出了一本書。李麗這次睜大了眼睛,鍾芳是從身後拿出來的,可是她的背後並沒有口袋,更裝不一本醫術。
李麗看著鍾芳手裡的醫書,低下了腦袋。她不識字,就算拿到了醫書也沒有用。
鍾芳將醫書塞到了李麗的懷裡,道:「不識字就學,這有什麼好沮喪的。沒有老師,我可以教你認字啊!」
李麗眼睛瞪的像銅鈴,她不敢相信鍾芳說的話。居然有人願意教她識字。
難道人生真的轉運了嗎?李麗不由地想。
「對,你的人生真的轉運了!」
李麗重重地點頭,眼角還有淚花。有感激,也有激動。
感激鍾芳對她的好,激動她能寫出齊文的名字了。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暗暗發誓:一定要學會寫字,要會寫齊文的名字。
突然鍾芳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對李麗惡狠狠地道:「蠢驢!母驢!」
「齊文!齊文!你腦子裡怎麼就只有齊文,他是給你下蠱了嗎?」
鍾芳很生氣,轉身就走,就連換藥的事情都忘記了。
李麗已經能自己換藥了,鍾芳走了到也沒什麼。只是這更加讓李麗確定,鍾芳能看透她心裡想些什麼。
她不由臉一紅,心中暗道:好丟人!
……
「沈二郎,總捕頭叫你!好像有大案子,快些的!」
沈二郎原名沈二浪,他是家中的獨子,因為名字和沈二浪相近,大家都叫他沈二郎。
沈二郎是六扇門新進的捕頭,因為連續破獲了兩起大案,因而受到了重視。據說,還有幸見到了官家。
真假就只有少數的人才知道了,大家對沈二郎都是恭敬有加。
一個壯碩的漢子挎著腰刀推開了總捕頭公房的門,他身著一襲勁裝,將他的虎背蜂腰螳螂腿勾勒了出來。
「六扇門捕頭沈二郎參見總捕頭大人。」
「不知另一位大人如何稱呼。」
總捕頭馮聰左手位坐著一個陌生人,鬍子已經花白,看著約有六七十歲了,沈二郎抱歉施禮,詢問對方的身份。
馮聰解釋道:「這位是都城巡檢司的王傲將軍。」
「參見王將軍。」
互相見禮之後,馮聰對沈二郎道:「最近京都發生了一起大案,聽說了嗎?」
沈二郎自然是聽說了,這件事街頭巷尾都在傳,已經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就連路邊五歲的小孩都知道。
二十幾個少女,在一夜間,離奇失蹤,失蹤者的家屬到府衙報案,五天之後,才在亂葬崗找到了少女們的屍體。少女們紛紛被人開膛破肚,心肝脾肺腎等臟器都被摘除了,只留下一具皮囊。
每年都有人口失蹤的案件,而今年這一起,異常的恐怖。就連官家都被震驚了。天子腳下,發生這樣的大案,巡檢司的頭頭也遭到了問責,下面的人也有大半的人被罷免。
宵禁之後,巡檢司的巡察力度增加,幾乎快到每一條街道都站人的地步。
然而,失蹤案件再次發生,像是有人故意在打巡檢司的臉,當著他們的面犯案。
官家的顏面無光,表面上斥責了巡檢司,暗中則派出了打更人調查這件事。很快就有了結果,這件事就是玄門中人所為。
抓捕的過程,只有少數的人知道,沈二郎就是有幸的少數人。他不是因為有身份,有背景才知道這件事,而是當他正好被捲入了其中。
兇手很厲害,打更人風雨雷雲霧五門的門主共同出手,打傷了那個怪物,但最後還是讓怪物溜走了。
六扇門並不受器重,負責的案子更多的是調節江湖幫派的械鬥,像追兇拿人這樣的大案都輪不到六扇門插手,這都是巡檢司的職責。
巡檢司的王將軍親自前來,沈二郎的心裡不由覺得事態嚴重了。
王將軍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逮捕的文書,「上面已經下發了海捕文書,但那種怪物不是普通人能對付,想要抓住他難比登天。」
「怪物逃離了京都,遁入茫茫江湖,想要找到他就很不容易,更別說逮捕了。」
「要在江湖上尋人,六扇門遠比我巡檢厲害。此番也是為此前來,請求馮總捕幫忙。」
「馮總捕推薦了你,沈二浪,你看著很年輕啊!有十八了嗎?」
沈二浪抱拳回話:「下官今年六月滿十八。」
「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啊!」王將軍撫摸著鬍鬚道,「後生,馮總捕說這件事非你莫屬,對於馮總捕看上的人,我自然是信任的,只是你對自己有信心嗎?這件事很危險,你敢嗎?」
沈二郎站直了身子,嚴肅地道:「必定不辜負二位大人的期望。」
王將軍很開心,離開了座位,走到了沈二郎的身邊,用他蒲扇大的手掌打在沈二郎的肩頭。
隨後扭頭對馮聰道:「馮總捕手下人才濟濟,看的我眼熱啊!」
馮總捕也打趣道:「沈二郎可是我的左膀右臂,王將軍可不能割我的肉啊!」
沈二郎受到兩位長官的重視,也不由得意起來,不過他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將得意之色收斂。
王將軍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令牌黝黑,正面寫著一個更字。
「這是打更人的令牌。你要對付的是玄門中人,要對付他們,免不了要打更人出手。你的任務不輕鬆,但也簡單,找到他們的蹤跡,聯絡當地的打更人,他們會負責抓捕。」
馮聰見事情都安排好了,便揮手對沈二浪道:「你先下去吧!我還有事和王將軍詳談。」
沈二浪走了,順手關上了總捕頭公房的門。
就在沈二浪離開之後,王將軍和馮聰瞬間翻臉。
王將軍猛拍馮聰的桌子,怒道:「這就是你給我找的人?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馮聰,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官家已經驚動,你不要腦袋了!」
馮聰回應道:「少他娘的吹鬍子瞪眼,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本就沒我六扇門什麼事,是你強行要我六扇門配合,屎盆子往我頭上扣,你還有理了?」
「馮聰,你個不識好人心的王八蛋,我是在幫你。六扇門如今是什麼地位,可有可無,這件案子直達官家,處理好了,是給你六扇門長臉。」
馮聰冷哼一聲,道:「處理不好,你巡檢司也能把自己摘乾淨對嗎?這些年六扇門為你巡檢司頂了多少屎盆子?」
「我們也別說那些虛的了,老規矩,六四開。」
王將軍搖頭苦笑,他拿馮聰是一點辦法沒有,二人互相捏著把柄,誰也奈何不了誰。
「好吧!老規矩!」
王將軍說完,就往外走去,突然他停住了腳步,背對著馮聰道:「那小子是不是沒給你送禮?」
「髒活累活總得有人做。」
「聽說六扇門的收入少了三成,是因為這個小子?」
馮聰沒有回答,王將軍已經有了答案,一切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