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討債9

  吳老三的哀嚎闖入了齊文的耳中。這聲音令人討厭，讓齊文覺得自己是一個惡人。

  可他並不是惡人，是一個好人。

  在吳家父子落水時，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救了他們父子的性命，齊文沒有要求他們用身家性命來回報，只是讓他們幫忙找尋仇人，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他不是聖人，做了好事，要求一點回報有什麼錯？

  齊文這樣想著，越是這樣想，越覺得吳老三的聲音厭煩，性情也愈發的煩躁。

  突兀的，齊文聽不見了，吳老三的哀嚎，樹林中的蟲鳴，所有的聲音都離他遠去，他像是被這個世界放逐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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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指不能動彈，甚至不能眨眼，也不能呼吸。

  吳老三沖向了齊文，齊文很詫異，吳老三那副孱弱的身體居然還能動，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力氣。

  吳老三越過了齊文，到了齊文的身後，道：「請您放過我的兒子。」

  話音落地，齊文重新回歸了這個世界，他再次掌控了自己的身體。他轉過身來，看見吳老三用雙手抓著孟岐的左臂。

  別說吳老三現在是風中殘燭，就算他是全盛時期也擋不住孟岐的偷襲。

  孟岐的胳膊插入了吳老三的胸膛，鮮血沿著傷口噴涌。

  吳陽驚恐地呼喊：「不！」

  在吳陽的呼喊聲中，齊文到了孟岐的身後，手掌凝聚著靈力，鷹爪般貫穿了孟岐的胸膛，將這具木偶撕碎。

  孟岐一直躲在暗處，要報草編斗篷被毀之仇，為此他不惜摧毀了笏板，發動禁錮術，爭取一秒的時間絕殺齊文。

  這一切，卻被吳老三攪局摧毀。當一擊不中，孟岐就撤走了附在人偶上的靈魂。如果不撤，那麼本體也會遭受重創。

  木偶被齊文摧毀，黑色哭臉面具從空中落下，落在了地上。面具內沒有了孟岐的靈魂，他逃走了。

  齊文走到吳老三的身邊，吳老三的胸膛被貫穿，鮮血噴涌而出。吳陽脫下了衣服按在父親的胸口，鮮血在瞬間將衣裳染紅。

  吳老三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用最後的力氣盯著齊文，只希望從齊文口中聽道那個承諾。

  吳老三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價值，除了這條命，也拿不出可以打動齊文的東西。

  齊文蹲在吳老三的面前，無奈地苦笑，道：「你贏了！」

  說著齊文伸出了手，蓋在吳老三的眼前，要讓他瞑目。

  齊文的手在空中被吳陽抓住，吳陽怒道：「別碰他！他還沒有死！」

  齊文沒有掙脫手，冷漠地道：「他已經死了！」

  「你說謊！他活著，他還在看著我！」說著說著吳陽嗚咽了起來，「他還在叫我狗兒。他沒死，他活著。」

  齊文掙脫了吳陽的手，沒費一絲的力氣。他反手抓住了吳陽的衣領，將他拽了起來，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

  然後抓著吳陽的腦袋，讓他看著死去吳老三。

  「看清楚些，你爹死了。確確實實的死了，你要是他的兒子，就好好的收斂他的屍體，而不是像個娘們一樣哭泣。」

  「你的眼淚，你爹看不見，也毫無意義。做一個兒子該做的事。」

  齊文將吳陽扔在地上，這些話，齊文不僅僅是對吳陽說的，也是對他自己說的。男人的悲傷埋在心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偷偷的翻出來。

  人前，就該是一副無所謂畏懼的模樣，哪怕再疼，再苦。因為生活還要繼續，還需要為活著咬牙走下去。

  悲傷也是要算時間的。

  齊文答應了吳老三，會放過吳陽，他自然會說道做到，出面教訓吳陽，算是報到吳老三的救命之恩。

  吳陽看著老爹的臉，耳邊回想起了老爹的話。

  「娘的，哭哭唧唧像個娘兒們，以後別說是咱的崽，咱丟不起那個人！」

  「老子被砍了七刀都不喊一句疼，怎麼有你這麼個娘們唧唧的兒子！」

  吳陽哽咽著，眼中沒有了淚，他顫抖地伸出了手，緩緩地靠近了吳老三的眼睛。在手觸碰到吳老三額頭的那一刻，他的手像是被人抓住了，不在顫抖。

  隨著手掌滑動，吳老三閉上了眼睛。

  吳陽重新振作了起來，齊文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意義了，轉身就要離開。

  身後卻傳來吳陽的聲音。

  「能陪我安葬父親嗎？」

  齊文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吳老三是為了救他而死的，送吳老三最後一程，也是他這個被救之人該盡的義務。

  吳陽背起了吳老三，每一步都走的很穩，很堅定。

  他們走了許久，從黑夜走到了日出，從日出到了中午。

  吳陽的額頭全是汗珠，他卻沒有停下一步。

  他們穿過了樹林，登上了高山，在一棵古松下站立。山風吹過古松，古松唰唰地抖動，像是在歡迎吳陽的到來。

  吳陽放下了父親，衝著古松行禮，然後對齊文道：「這是我乾爹！」

  「從小我就體弱多病，父親聽村里長輩的指點，在山裡找了這棵古松當我的乾爹。自從拜了乾爹，我就沒生過一場大病。」

  吳陽將吳老三埋在了古松之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磕破了。

  「爹，孩兒不孝，不能聽從您的安排了，等孩兒死後，再到你面前謝罪。」

  吳陽又衝著古松磕了三個響頭，道：「乾爹，我老爹就托您照顧了。」

  吳陽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帶著裂痕的黑色哭臉面具，然後對齊文道：「我要報仇！」

  黑色哭臉面具是吳陽離開時順手撿起的，當他撿起的時候，齊文就猜到吳陽的打算了。

  「抱歉，我幫不了你。我是一個守諾的人。」

  「你如果真的不想幫我，你就不會跟我來這裡。你答應了我爹，所以你不會主動的幫我，你在等我向你開口。」

  「你知道，我一定會向你開口，討債人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你讓我冷靜，就是為了我早點想通這一點，然後向你求助。」

  「你很虛偽，但你也很強，有能力幫我又願意幫我的人只有你。」

  「你需要棋子，而我也願意成為你的馬前卒！」

  齊文笑了，無奈地笑著，算是默認了吳陽說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