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討債5

  夜空掛著一輪彎月，皎潔的月光灑向樹林。

  初秋時節，樹葉依舊茂密，只有斑駁的月光能灑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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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老三在月色里狂奔。他從孟岐的手裡逃了出來，用了十個小弟的命，換來了他逃走的機會。

  他不敢去想，不敢有半點的猶豫，生怕腳下的動作慢一點，那個怪物就會到他的面前。

  九環大刀不見了，礙事的衣服也不見了，他赤果著上身狂奔。

  可能是和孟岐接觸的緣故，吳老三發覺自己的體能在急速流逝。這和奔跑無關。

  在和那位大人交易之後，吳老三的身體堪稱千里馬，雖然不能如赤兔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一天一夜跑上五百里地，也就喘喘粗氣。

  這都是有事實依據的，當初為了就被發配的兒子，他獨自一人狂奔五百里。

  如今，不過跑了兩里地，就累的氣喘吁吁。

  吳老三的右手扶著樹幹，用嘴大口的呼吸，他的肺像是被烈火灼燒一般，他的胃似被人用鐵叉來回攪動。

  很痛苦，卻也很開心，十七年了，吳老三第一次發覺自己還有胃，還有肺。

  這些年來，身體失去了知覺，哪怕鋼刀划過後背也不會疼痛，就算被人捅了對穿，也毫無知覺，用不了多久身體就會復原。

  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吳老三用刀拋開了自己的肚子，反正死不了，很想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怪物，自己的肚子裡裝的是什麼，為什麼吃東西會沒有味道。

  為什麼可以七天七夜不吃不喝？

  結果就是沒有結果，吳老三的體內空空如也，他的身軀就像是一個吹脹的氣球。

  也是在那個時刻，他明白自己成為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曾無比厭惡自己怪物的身份，和手下的兄弟混在一起，就像是一隻餓狼走進了羊群，他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此時，他卻是那麼希望自己能在擁有怪物一樣的身體。

  月光透過樹冠，灑下斑駁，印在他的手上。

  吳老三看向樹冠，透過縫隙看向彎月。天空沒有彎月，只有一張黑色哭臉面具，散發著潔白的月關。

  孟岐追了上來，並且在回收他從那位大人哪裡獲得能力。

  吳老三再次狂奔，可他沒有了之前的力量，如垂暮的老人，在落日的餘暉中慢行。

  跌跌撞撞的奔逃，不時回頭查看孟岐的情況，孟岐沒有追趕，他如木偶般立在了原地。

  吳老三卻沒有一絲的鬆懈，緊張地他踩著了一根樹幹，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沿著上坡急速的翻滾。

  下坡的路上是一片草地，只有熙熙攘攘的幾顆大樹。

  吳老三壓倒了一片片的草叢，撞在一棵大樹上，停了下來。

  身體在翻滾中，都要散架了，後背撞在了樹上，傳來劇烈的疼痛，口中瀰漫著血腥味，吳老三每動一下，身體都像是要散架一般。

  可他還是站了起來，他必須得逃，還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兒子就會被怪物盯上。

  吳老三的意識，逐漸模糊，但內心因為有信念的支持，無比堅定。

  突然，吳老三停住不動了，不是他累了，不是他不想逃了，而是他慌不擇路，闖入了一片沼澤。

  這片沼澤被草叢覆蓋，夜色之下，和四周無異，吳老三本就對這裡不熟，加之受傷意識模糊，這才走入了死地。

  雙腿陷入了沼澤之中，無法往前，也無法後退，身子還在不停的下陷，讓他更加絕望的是孟岐出現在了沼澤邊。

  昏暗的夜色下，他抱著笏板，散發著如月光般皎潔的光芒。

  吳老三累了，死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只是他很想再見一眼兒子，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他自認，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

  吳陽獲得了齊文的認可，他傍上了一條大粗腿，有了齊文的幫助，一定能還清父親欠下的債務。

  高興是暫時的，吳陽很快收斂笑容。討債人已經來了，他必須在討債人得手之前，找到父親。

  走在下山的路上，吳陽發現了打鬥的痕跡。他的心裡升起了不好的念頭。

  沿著打鬥痕跡追尋，他發現了受傷倒地的小弟。

  「醒醒，發生什麼事了？」

  小弟只剩下半口氣了，他用最後的力氣抓著吳陽的褲腳，喊道：「救我，我不想死！」

  話音落，抓著吳陽褲腳的手也落在了地上。

  「別死啊！我爹呢？他怎麼樣了！」

  吳陽抓著小弟的衣領搖晃，焦急的嘶吼，小弟卻沒能給他任何的答覆。

  黑暗中，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

  「是少當家嗎？」

  聲音很小，吳陽環顧四周，又沒發現人，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少當家嗎？」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吳陽這才確認了方向，沖了過去。

  一棵樹後，躺著一個瞎眼的小弟，他的眼睛被人挖了出來，黑漆漆的眼眶咕嚕嚕的冒血。

  鮮血將他半個身子染紅，以這個出血量，他早就該失血過多而昏迷，可他的意識無比清晰。

  吳陽認得這個小弟，他叫小五，是吳陽貼身的護衛之一，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吳老三。

  「小五，是我，我在這裡。」

  小五伸出右手，想要抓什麼東西。吳陽伸手握住了小五的右手。

  小五咧嘴笑了，眼眶涌血，詭異的發笑。

  「少當家，對不起，俺又做了錯事，沒能護住大當家的。」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做的非常好，你是最棒的！」

  小五抬起左手，伸出食指，指著前方，道：「少當家，大當家就是往那個方向逃的，現在追還能追得上。」

  「嗯！」

  小五的右手緊緊地握住吳陽的手，哀求道：「少當家，俺活不了了，求您，幫幫俺！俺不想受罪了。」

  吳陽正要動手，齊文卻按住了吳陽的肩膀，道：「我來吧！他被下了詛咒，你殺不死他，只會讓他更加受罪。」

  齊文蹲下身子，伸出了右手食指，食指指尖靈力凝聚，輕輕點在小五的眉間。

  小五感覺到無比的溫暖，像是在冬日裡曬暖陽。

  「真暖和！」

  小五的眼睛不在涌血，帶著溫暖走向了冰冷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