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落入咖啡的糖塊

  白蘭用最簡便的語句快速將之前在光斑中的所見所聞詳細描述給了伊特聽。

  和上次時一樣，伊特對於那個世界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他問了白蘭很多有關那個世界的問題，但白蘭根本答不上來。

  作為一個只去過兩次的人來說，白蘭在那裡聽來的消息還遠遠不夠，包括那些巨大的金屬骨架，伊特也提出了相同的疑問。

  「他們究竟要用金屬骨架製作出什麼東西？這和能源庫又有什麼關係？」

  白蘭也想知道，她甚至要比伊特更想知道答案。

  為此，白蘭提出了她想第三次進入光斑的請求。

  伊特感到意外：「你……對那裡很感興趣嗎？」

  「是的，我很想知道有關那裡的一切，那個能夠讓人進入循環的能源庫究竟長什麼樣子，我現在就想知道。」白蘭真誠地看著伊特，「教授，我希望明天還能繼續進入光斑探索，如果您願意的話……」

  「我當然願意，但是……你的身體撐得住嗎？」伊特為白蘭的身體表示擔憂。

  「我可以，」白蘭低頭看了看她的雙手，「但我並不確定我是不是每次都能從光斑世界中活著出來，又或者即使活著，也不知道下一次又要暈多久。」

  「……」

  伊特沉默地看著她，隨即喝了口咖啡，低聲嘆氣：「光斑的事明天再說吧，還記得我和你提過，我有一件有關遷徙計劃的事情，要和你說嗎？」

  「我記得這件事，但我也有事想問您，是有關核能的。」

  「核能？」伊特不解，「你問這個做什麼？」

  「教授，這件事我不急，您先說您的事吧。」白蘭轉換了個較為舒適的坐姿，將整個背部放鬆地靠在了椅背上，她微笑著看著伊特，就好像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

  伊特先是環望了眼整個咖啡廳，在確保這裡除了咖啡師再沒了其他人之後，他才低下頭，將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咖啡上。

  他向咖啡中丟入了一塊糖，之後又用小匙攪拌了一小會兒。

  「你看，黑咖啡因為糖塊的介入，現在已經變了味兒，這小勺一攪動，水紋就出來了。」伊特將杯子置於桌上的杯托，抬頭看向白蘭。

  後者不知道他這麼說的意圖是什麼，便問：「教授，您說得……和遷徙計劃有什麼關係嗎？」

  「是他，攪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寧。」伊特很小聲地說了一句。

  白蘭沒有聽清：「教授您說什麼？」

  「遷徙計劃……」伊特長嘆一聲，說回正題，「與聯合國和科學院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這個消息的白蘭為之訝異。

  沒有任何關係？那這個全球性播報的拯救計劃，又是被誰以何種方式提出的？

  此前，德蒙就對白蘭說過，聯合國和科學院都不贊成遷徙計劃，但當初這個計劃的提出的確是通過聯合國這個平台對外播報的，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聯合國也從未否認過這個播報信息的準確性。

  而現在，伊特竟然說，這件事和他們沒有關係？

  很快，伊特給出了解答。

  「在當時，遷徙計劃的提出是我們沒有預料到的，雖然量子計算機可以進行人工蟲洞的模擬，讓信息通過量子糾纏實現傳遞的可能性，但以目前的科技水平來說，那始終只是模擬，實體是不可能傳遞的。多元宇宙……它就像漂浮在空中的無數肥皂泡那樣，太捉摸不定了，你不知道它們會飄到哪兒去，也不知道它們在什麼時候會破掉。而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那些光斑……」

  在說了很長一段話後，伊特一手扶著額頭，看起來有些疲憊。

  白蘭沒有打斷他，而是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計劃……是一個叫『摩爾』的黑客攻擊了聯合國網絡系統，是他通過聯合國平台對全世界散布了多元宇宙遷徙計劃。正因為那次網絡攻擊，導致我接到了這麼個爛攤子，那次對外的有關多元宇宙的公布會，我真是一點都不想上台演講，簡直就是折磨。」

  白蘭問：「那為什麼聯合國不發聲明解釋呢？這又不是他們提出來的。」

  伊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聯合國內部現在有點亂，我也不想干涉政府的事。」

  「但這麼做就變相認可了黑客的行為，聯合國因此被罵，您也因為這件事更加勞累。」

  「呵……」伊特悲涼地笑了起來，他問：「白蘭，我再告訴你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什麼事？」

  「提出計劃的那個黑客……」伊特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在重重將這口氣吐出來後，伊特緩緩開口，「他是我的學生，文森·莫爾。」

  白蘭並不認識這個人，也沒聽過他的名字，但既然是伊特的學生，那就說明也是學物理的，怎麼會變成黑客的？

  伊特解釋：「他修的是雙學位，量子信息科學和計算機，在計算機領域也有很高的天賦，但我從來沒想過，他會用他的技術去攻擊聯合國的系統，更沒想到，我的學生會做出這種事情。」

  伊特那雙滿含著無力的眼神中，似乎有光悄然暗了下去：「白蘭你知道嗎？他曾是我最驕傲的學生吶……我卻從來都看不透他……」

  白蘭感受到了伊特的無奈與傷感，她也知道伊特對於文森·莫爾的所作所為並不認同，且感到惋惜，但他做不了什麼，事已成定局，誰也改變不了。

  白蘭問：「那您的這位學生，現在在哪兒？」

  「監獄……他的這一生已經毀了。」伊特回答得很直接。

  「那他後悔那麼做嗎？」

  「為什麼這麼問？」

  「哦，我只是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只想知道在進了監獄以後，他有沒有後悔那時的所作所為。」白蘭很從容地回答著，她又補充了一句，「很多犯罪的人都會有這種想法，畢竟要是當初不犯罪的話，也就不會進監獄了。」

  伊特重新端起咖啡杯，這次他喝了一大口，差點嗆到，勉強咽下去後捂著嘴連著咳了幾下，這回倒是咳得不嚴重，但那張臉還是有些漲紅了，這反而讓伊特略顯蒼白的臉頰多了一絲血色。

  「教授，您慢點喝。」白蘭禮貌性地提醒了一句。

  「我沒事，」伊特擺了擺手，回答了白蘭的問題。

  「我去監獄看過他一次，其實當時我也問過和你一樣的問題，他說……」伊特突然望向咖啡廳的玻璃窗外，像是在回憶，過了許久才開口，「他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