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修理工

  「不好意思，我今天恐怕沒有時間。」

  五六說道，「我實在太忙了，你看那些金屬骨架，現在數量越來越多，我必須好好監督這一項工作保證不會出錯，否則，你也知道，那個工頭可能會把我吃了的。」

  「他連你都吃？」白蘭驚訝。

  「是有可能的，如果我被吃了，那我就無法通過能源庫重生，雖然能源庫會源源不斷地製造出新的生命，但我不想就此結束在這裡。」五六「望」著天邊那些高聳的柱子，「我想將我的一生都奉獻在建設骨架這個事業中。」

  五六向著白蘭鞠了一躬：「抱歉，我只是路過，還有事情要做。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在這裡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很樂意與你分享我的喜悅。」

  「不了，」白蘭拒絕了他的提議，「我想四處走走。」

  「好，那就請好好欣賞吧。」

  五六離開了，他用得「欣賞」這個詞在白蘭看來實在不敢恭維。

  她雖然對這裡的一切有著固執的好奇心，卻並不喜歡這個世界的……生肉質感。

  

  白蘭不知道這麼形容準不準確，但作為人來說，這種肉與金屬融合的「美感」她無法欣賞。

  在五六走後，白蘭漫步在滿是肉塊的大地上，她忽然注意到不遠處的地面凸起了一小塊。

  就在那凸起的地方，似乎有一個黑色的小洞。

  小洞的大小足以容納一個成年人通過，它連接著地下，裡面黑黝黝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白蘭這時想起五六曾說過，能源庫所在的位置就在地底。她很想下去看看，看看這個能讓整個世界運作的能源庫究竟長什麼模樣。

  但白蘭對這裡並不熟悉，也不知道小洞是否通往能源庫，更不知道裡面是否存在危險。

  「呼哧——」

  從洞中傳來了些奇怪的聲音，像是渾厚的呼吸，白蘭甚至能感覺到從小洞裡吹出的熱風。

  風裡裹挾著肉塊獨有的特殊氣味，這種氣味白蘭形容不出來，總之就是生肉的味道，並不怎麼好聞，但也不至於令人感到不適。

  白蘭皺眉看著這個小洞，視線向著周圍掃了掃，這才發現距離這個小洞不遠處還有另一個幽深的黑色洞口。

  那個洞的大小和形狀與白蘭眼前的這個差不多，就像是複製黏貼似的，看不出太大區別，而它也在「呼哧呼哧」地發出類似的呼吸聲。

  白蘭將視線再放遠了些，她震驚地發覺，原來這種相似的小洞還有很多，遠遠不止眼前看見的這兩個。

  它們如同肉質地面生長出的無數複眼，噴灑出熱氣的同時，也幽幽地監視著這個世界。

  就在白蘭感受著這個世界有多詭異的時候，眼前的這個小洞所發出的「呼哧」聲突然加快。

  「上面有人嗎？能幫幫我嗎？」

  與五六相似的聲音從洞裡傳了出來。

  白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看見幽深黑暗的洞中緩慢伸出來了一隻肉條似的手。

  「幫幫我吧，我爬了很久了，這裡實在太滑了。」他的聲音沒有感情，白蘭感受不到他話里的情緒，但從他話中的內容來看，他的確需要幫助。

  但是，他會不會欺騙我？

  白蘭有些猶豫，她本打算離開的，但是隨後那隻手的主人便從洞裡鑽了出來。

  不過只有頭部。

  姑且算是頭吧，畢竟他不存在頭髮，也沒有皮膚與五官，看上去就像一顆圓形的生肉丸子。

  這幕畫面有些搞笑，白蘭忍住了笑，蹲下身遞了把手，只見他的手像藤蔓似的裹住了白蘭的手臂，借著力艱難地從洞裡整個爬了出來。

  那是個和五六極其相像的「人」，要說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的脖子上戴著一串完全沒有設計感的金屬項鍊。

  那鏈子呈金黃色，像是黃金，但粗細並不均勻，就像是很隨意打磨出來的，最前邊的掛墜圖案也只是個做工粗糙的橢圓形狀的球體。

  他放開了白蘭的手，起身時抖了抖身子，就像小狗那樣抖著身上的水。

  白蘭注意到從他身上掉落下來一些粘稠的液體，以及白蘭那隻拉他上來的手臂上，也掛著類似的液體。

  「謝謝，」他感謝道，「要不是你，我可能又要滑下去了。」

  「你為什麼會在下面？裡面有什麼？」白蘭問話的時候，朝著那漆黑的洞口看了看，同時嫌棄地將手臂上掛著的粘液甩走。

  「我是負責修理管道的工人，下面是連接著能源庫的輸送管，因為需要輸送營養物質的管道線路很多，所以輸送管經常會出現問題。」

  「那其他像這樣的小洞裡面，也都是輸送管嗎？」

  「是的，每個洞裡都有，整個大地之下都鋪滿了。」

  「這麼多……」白蘭低頭看著腳下柔軟的地面，問他，「那你叫什麼？」

  「我叫一萬，是這個世界誕生的第一萬位智慧生命體。」

  白蘭覺得有趣：「你們都是用數字來取名的嗎？那這個世界最新誕生的智慧生命體已經是多少了？」

  「大概是十多萬個。」

  「這麼少？」

  「不少了，這十多萬個生命體中有一部分正在循環中，況且，這個數目並不包含智慧生命體以外的其他生物。」

  白蘭想起了什麼，朝著金屬骨架的方向指了指：「你是指那些正在施工的人？」

  一萬點了點頭：「它們只是些沒有智慧的低等生物，每天都有可能進入循環，有時候我們肚子餓了，就會過去隨便吃一個。」

  隨便吃一個。

  聽上去多麼隨意的一句話啊。

  這要是放在人類社會，這裡的智慧生命體已經觸碰了人類道德的底線。

  白蘭看向一萬身後的那個地洞，將話題轉移回來。

  她問：「我想知道，這些洞是不是能通向地底的能源庫？」

  「是可以的，因為整個地下都是連通的，但我奉勸一句，最好還是不要下去。」

  「為什麼？」

  「地底路線太複雜了，即便是像我這樣的修理工也不一定能找到能源庫的位置，你要是實在想去看看……」一萬抬起一隻手，指向遠處那些豎立在大地上的金屬骨架，「那裡，負責建設骨架的工頭知道，還有一部分負責能源庫運作的科學家也知道。」

  「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萬告誡白蘭，「最好不要去找工頭，他有可能會吃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