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缺德道長
2024-08-29 01:30:15
作者: 一介白衣
中土世界。白雲觀,飛鴻司。
蘇敬梓正埋頭書寫著什麼,一個弟子走進來道:「都管,那東離大洲來了封信,是個名叫謝青雲的人寫給監院的,您看要送過去嗎?」
「謝青雲?我看看。」蘇敬梓一怔,招了招手,把信件拿到手看著,信封的落款果然是謝青雲,他嗅了嗅後臉色微沉,「這信件都沾了庫房的味道,到了好些天了吧?」
那弟子頓時暗暗叫苦:「想是底下的人疏忽大意,以為是無聊之人,後來聽說監院給此人寫過信,弟子想是他的回信來了,於是才送來的。」
「辦事牢靠些,成什麼樣子。」蘇敬梓揮了揮手,「信我來送,去去去,幹活去。」
「是。」那弟子如蒙大赦。
蘇敬梓擱了筆拿上信,心念微一動,已到了雲水宮門口。大門敞開著,他還是在門口敲了敲,少女監院從案上抬頭,扶了扶鏡框,笑靨如花地說:「蘇老來了。」
「監院坐著就好。」
蘇敬梓眼看李見魚又要站起來,怕她又要撞疼,連忙抬手阻止,「飛鴻司漏了一封信,謝青雲回復的,您看看。」
「哦?」在枯燥的公務中能有一封回信,李見魚的心情變得開朗起來,「快給我看看。」
蘇敬梓笑著把信遞過去,李見魚接著,然後拆開讀起來。她讀著讀著,笑容漸漸就消失了。蘇敬梓道:「監院,這謝青雲在信里寫了什麼?」
「哼。」李見魚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等到她讀完信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對上蘇敬梓的視線,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蘇老你問我話麼?」
蘇敬梓沉吟道:「近來謝青雲這名字傳得沸沸揚揚,屬下也挺好奇的,這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一個狂徒罷了。」李見魚皺著好看的眉頭,她的修行和她所受的教養,都處在一個平衡自然的狀態,她覺得像謝青雲這樣鋒芒畢露,遲早是會出事情的。
「監院要給他回信麼?」蘇敬梓道。
「我為什麼要給他回信?」李見魚如同受到了冒犯,想要站起來,「砰」一聲,膝蓋果不其然撞到了矮几上,她雪雪呼痛時,蘇敬梓已一臉黑線地替她整理好了桌面。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蘇敬梓輕咳兩聲,道:「您上次寫信罵他,不就是因為他沒回信引起的?您如果不回信,那麼您信里罵的,豈非也包括了自己?」
李見魚扶了扶鏡框,沉思著道:「蘇老說的有道理,我不能成為那樣的人。」她於是立刻就揮筆寫了一封回信,然後交給蘇敬梓,「順便麻煩蘇老帶去飛鴻司。」
「不用客氣。」蘇敬梓嘴角隱晦地揚起,告退而去。
李見魚繼續處理公務,但又停下,目中露出茫然之色,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她有限的腦容量無法處理太複雜的事情,想不通就懶得再想,於是哼著歌謠繼續處理公務。
不知怎麼心情莫名就好起來了。
也許是這次回信罵得更狠了?
她仿佛看到謝青雲生氣跳腳的樣子,於是更加愉快了。
……
歷國。
治安司,大獄。
大門打開,涌下來一陣煙塵。
聽見四品官靴那特有的踢踏聲,正在喝酒的獄卒連忙站起來,全身繃得筆直,就好像守的不是牢獄,而是皇帝的金鑾殿,連神經都不敢鬆懈半分。
腳步聲由上而下,如滾球般轉折,然後出現在獄卒面前的,是一位面容英俊但有些陰沉的青年官員。他戴著一頂黑色圓頂、帽檐有金線箍出飛鳥圖案的官帽,披大氅,腰間配著單手朴刀。他一手按著朴刀,在經過獄卒時,他的眼珠子斜斜地看過去,腳步就停了下來。
他一停,身後兩個押著個勁裝漢子的官差也便停了下來。
兩個獄卒明顯感覺到濕悶的空氣陡然降了幾度,不禁咽了口口水,冷汗從額頭上慢慢滑落。
「我說沒說過當值的時候不能喝酒?」青年官員英俊的臉龐微微地猙獰,忽然一腳踹中其中一個獄卒的腹部。
那獄卒猝不及防,悶哼著撞在桌上,翻落到鋪著乾草的地面,弓著身子吐著唾沫,只剩下顫抖的力氣了。
「小心你的腦袋。」青年官員對剩下的那個冷冷道,然後繼續向著刑室而去。
「還不收拾了!」押送勁裝男人的官差瞪了獄卒一眼。
「是是是……」那獄卒的肉體雖安然無恙,但精神無疑受到了鞭撻。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我是來參加武道大會的,你們憑什麼抓我進來啊?」勁裝男人穿著風格很明顯不是歷國人士,他在酒樓跟人一言不合動起了手,對方被他打傷,他原以為就是例行盤問,現在整個西京都是外來的武林人士,打架鬥毆是很尋常的事情。
但這青年官員懲戒手下的手段太狠毒了,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人家不過罵了你一句,你就把人手給打斷了。」官差冷冷道,「不抓你抓誰?」
「他罵的是我娘,我能不生氣嗎?」勁裝男人囔囔起來,「你們歷國舉辦武道大會,我是特地來捧場的,你們這樣隨便抓人,以後誰還敢來啊?」
不管他說什麼,最終還是被押到了刑室,綁在了東南角的鐵架子上,整個刑室一片昏暗,只有壁上兩盞壁燈放著微微的光明。他愈感到不安:「你,你們要幹什麼?」
青年官員看著他冷冷道:「你是虢國軍部派來的間諜吧,故意在西京鬧事,想破壞武道大會的舉行?」
虢國大舉屯兵在歷國邊境,如今兩軍一觸即發,談判的使臣來來往往了十幾趟,至今也還未談攏。
「大人冤枉啊,我就是來參加武道大會的……」勁裝男人嚇了一跳,這要被定性成間諜,恐怕再也走不出這大獄了,「我若是間諜,怎還會在酒樓跟人打架,引起你們的注意?」
「你不是?」青年官員冷冷道。
勁裝男人哀求道:「我肯定不是,求大人信我,我再也不打架不鬧事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青年官員忽然一拳砸在勁裝男人的肚子上,他「哇」的嘔出苦水,難以置信地瞪著青年官員,沙啞地道,「我說了,我不是……」
迎接他的,是青年官員的刀柄撞擊。如大河洶湧般的白色蒸霧令他說不出話,他這回吐出來的是血。
「少司大人,萬一他真的不是……」兩個官差冷汗直流。
東離大洲各國體制差不很多,其中治安司的職責與中土皇城的大理寺類同,負責審理中央百官犯罪和京師徒刑以上的案件,而治安司又額外多了一項京兆府的職責。治安司主官稱統領,也稱正司,從三品,少司兩名,從四品上。
青年官員正是治安司兩位少司之一,名喚齊競一。
「你們要替他?」齊競一已回頭。
「不不不……」兩個官差驚恐地退步。
「你說你不是,本官信你一次。」
聽到齊競一的話,勁裝男人喜不自勝,但是道謝的話語還沒吐露,手臂忽然傳來劇痛,耳邊同時響起「咔嚓」的脆響。
「我的手……我的手斷了……」
勁裝男人發出悽厲的慘叫。
「小懲大誡,滾吧。」齊競一嘴裡的「小懲」,就是把人手臂生生拗斷。
兩個官差抬著勁裝男人出去了,相信他以後再也不敢在歷國打架,甚至連歷國都不敢來了。
待刑室只剩齊競一一人時,他的臉上才露出快意來,似乎連發泄怨恨,都悄悄摸摸害怕被人發現。他整束了一下裝容,仍一絲不苟的走出去,經過獄卒時,掃了眼乾淨的桌面和站得筆直的獄卒,沒有任何表示,逕自地越過去。
獄卒鬆了口氣,整個人癱軟下來:「自從這煞神被調到治安司,就沒過過好日子,我的娘,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大官爺,你這上司什麼來頭,連貧道都看不下去了,獄中值守本就苦悶,沒酒怎麼過。」
入口囚室忽有人說話,獄卒雖心有戚戚,但看到他時,心說你這重犯還是少跟我搭話,等等又連累我挨打,「吳崖,沒讓你說話,你少開口,小心大刑伺候!」
原來這囚室里關押著吳道長。他的四肢綁著從地里伸出來的鐵鎖,活動範圍只限半間囚室。
吳崖似乎已習慣了牢里的生活,悠然地躺在石床上,挖著鼻孔翹著二郎腿:「我說大官爺,你要子時二刻才下值,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跟我聊聊這位煞神什麼來頭。」
獄卒看了看頭上緊閉的大門,猶豫了一下,苦悶的值守生涯確實需要傾訴,於是壓低了聲音道:「這位爺就是齊家大公子。我告訴你,齊家是武學世家,他們祖上是歷國開國功臣,人家裡隨便出來一個高手,都根本不怕你們鍊氣士。」
「難怪歷國人不怎麼把鍊氣士放在眼裡。」吳崖心下想著,嘴上隨口道,「聽說你們歷國最近要舉辦一場武道大會?」
獄卒驕傲地道:「那可不,這是只有我們歷國才有資格舉辦的,你換個地方,就算是留國虢國,那也還缺著點正宗。我跟你說,這個主意還是齊家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