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2024-08-29 00:11:30 作者: 墜月

  褚阿爺一家雖被判了流放,可也不是立刻便能出發的,暫時便被一同關在了縣衙的大牢里。

  想褚阿爺一家這樣,本身沒犯什麼重罪,只是被家中罪人連累才被流放的,暫時被關押在牢房的時候,官差們一般不會太過苛責,若是有親友想送些衣食,倒也是可以的。

  褚阿爺、褚阿奶再怎麼偏心,也是褚三叔的親爹娘,猶豫再三他還是置辦了幾身厚實的冬衣,托丁安送到了牢里,也算是盡了自己的一點孝心。

  說到盡孝心,就不得不提起了還在村里住著的褚芳。

  褚芳作為外嫁女,褚仁的案子自然是牽扯不到她身上的,還是褚三叔想到這個褚大伯如今僅剩的一個閨女兒,怕是還不知道褚仁被判秋後問斬,褚阿爺一家流放千里的消息,想著不管怎麼樣也該叫他們在臨行前,再見上一面,或是給褚大伯那兩口子帶些衣裳、吃食也好。

  

  於是便拜託了來縣城送紙錢的蔣全,托他把這消息帶給褚芳。可誰想到,褚芳得了這消息後的反應,卻大大超出了蔣全的預料。

  褚芳是不認得蔣全的,乍一聽說蔣全是替褚三叔來傳口信兒的,頓時板起了臉,只以為是哪裡來的騙子。

  可又一細琢磨,院門前這人的衣著打扮,比自家要強上不止一星半點,又趕著牛車,他能從自己這騙走啥?

  直到聽蔣全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講清楚,這才滿臉不可置信地驚叫著:「啥?大兄要秋後問斬了?我阿爺阿奶,還有爹娘都被判了流放?」

  蔣全點點頭繼續道:「是呢,褚家三叔是叫我來知會你一聲,衙門那邊定了是在年後,派人押解他們出發,趁著眼下人還在縣衙的大牢里,你還能去見上一面,再給長輩們送些衣食。」

  褚芳聞言沉默了,蔣全只以為她是接受不了這個消息,剛想開口寬慰一下,就見褚芳猛然間抬起了頭,雙目放光地問道:「他們都被抓起來了,那家裡的東西呢?不是說在縣城買了宅院,褚仁他都當了官了,銀子也該有不少的吧?」

  蔣全不理解的搖著頭,眼下哪裡是說褚仁家宅院和銀子的時候,可還不等他開口就見褚芳滿臉怒容地道:「該不會都叫褚義那缺德的兩口子拿去了吧,他們怎麼好意思的,還要不要臉了!」

  蔣全看著眼前這個做農家婦人打扮的女人,此刻臉上哪有一點點對自家親人長輩的擔心和掛念,滿臉只剩下貪婪和憤恨,這憤恨卻不是因為娘家兄長、長輩都被判了重刑,而是因為覺得銀錢被旁人拿走了而憤恨!

  蔣全豈會容忍褚芳這般詆毀自家表兄和表嫂,大聲打斷她的臆想道:「我表兄表嫂才不是那種人,別說褚仁家所有的家產都被沒收了,便是沒有他們也絕不會拿上一文,他們才看不上褚仁貪污受賄來的臭錢!」

  褚芳被蔣全教訓了幾句,又聽聞褚仁的家產都被沒收了,沒有自己的份,心中自是不暢快,板著臉道:「褚仁當了官,他有錢,褚義也有錢,合著就我褚芳窮!行啊,褚義他們那麼有錢,何苦還來找我給送什麼衣食兒,叫他們送去吧!」

  說罷「嘭」的一聲便將院門摔上了,就這還不足以平息褚芳心中的不甘與怒氣,嘴裡繼續嘀咕道:「都沒收了還來告訴我作甚,當初他們吃香喝辣的時候,咋沒想起來我也是褚家的閨女兒,中了舉收了那麼多的禮,可給過我一個銅板?全家都搬去縣城享福,哪個想起我褚芳來了?

  當初我家馬武遭了難,我不過是想拿些銀錢,他們不是說我是馬家的媳婦兒嗎?現在姓褚的出了事兒,關我這個馬家的媳婦兒啥事分文沒有,還指望著我去給他們送衣食?做夢去吧!」

  褚阿爺家在縣城的宅院被沒收了,好在李氏提前便將悄悄攢下的所有銀錢,都暫存在了沈鹿竹這兒,還提前和自己的娘家舅舅打好了招呼,對方願意騰出幾間屋子,容她們母女幾人住下。

  褚志的閨女兒,李氏也打算一起帶回到村里,到時候再送到劉氏身邊,也算是對得起這個小侄女了,她帶著自家阿娘和三個孩子回村里前,特意來了趟褚家東院。

  在褚家的紙錢鋪子裡,沈鹿竹將那個李氏用來裝銀錢的匣子遞還給了她,李氏瞧著忽然有些自嘲的一笑:「早些年我瞧你也不知為何,總是很不順眼,如今倒是多虧你拉了我一把,不然眼下怕是也一起在大牢里蹲著呢,沈鹿竹,謝謝你。」

  雖說兩人合作扳倒了褚仁,可無論是以往的那些事兒,還是如今李氏反咬了褚仁一口的事兒,都讓沈鹿竹並不想和李氏有太多的交集,雖然這麼想似乎有些不厚道,畢竟這事兒最終受益的是他們,可對李氏,她是真的喜歡不起來。

  「都過去了,以後好好生活就是了。」

  褚仁的案子總算是告一段落,今後褚阿爺一家子也和褚義和沈鹿竹再無瓜葛,眼見著已經臨近春節,可褚三叔的情緒卻有些低迷。

  畢竟於褚三叔而言,即使後來發生過許多不愉快的事兒,可那畢竟是生他養他,小時候也對他疼愛有加的爹娘。

  對此,褚家的小輩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才好,唯有等時間慢慢沖淡這一切。

  臨近春節,像正正這般只是啟蒙的學子,私塾里都給早早地放了假,知道褚三叔心情不好,沈鹿竹便將陪褚三叔解悶的任務,交給了自家胖兒子。

  「你三爺爺最近心情不好,正正既然放假了,那便替爹娘多些陪陪他可好?」

  褚諗小朋友一向和褚三叔很是親近,小時候還經常坐在他的膝蓋上,在縣城四處閒逛,叫他去給褚三叔解悶,他自是樂意得很,只是要如何讓他的三爺爺開心起來呢?

  正正的法子很簡單,那便是裝笨。

  正正該開始那幾日,只是每天除了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跑去拉上褚三叔,或是一起在西院鼓搗些木工,或是一起到集市上去轉轉,實在沒有地方去的時候,叫跑到他小叔褚禮的畫室去,有時瞧著那些他小叔的學生們作畫,也是蠻有趣的。

  可不過幾日,正正便發現了問題,三爺爺總是出神,每每出神便似乎就不怎麼開心了。

  於是正正便想盡了法子,不叫褚三叔出神兒,後來便發現這最好的法子就是裝笨,這也問問,那也問問,嘴上說著話,便不會出神兒了。

  他還頗為得意地和自家爹娘悄悄地炫耀過,畢竟這裝笨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太簡單的不能問,重複的也不能問,總不能叫他三爺爺,覺得自己在哄他玩不是?

  私塾里放了假,褚平家的歡歡喜喜便也得了閒,這對活寶一般的龍鳳胎也不知怎麼著,頗為信服正正這個比他們大了不到一歲的堂兄,自打搬來縣城後,最喜歡的跟堂兄一起玩了。

  每每這對龍鳳胎一來褚家東院,褚三叔便更沒有精力去想那些傷神的事兒了,如此一來,倒是總算在臉上重新見到了笑容。

  褚家今年又添了兩口人,這個春節倒是比以往還要熱鬧,正月間褚家還添了件喜事兒,剛嫁進褚家半年的趙香秀懷孕了,薛長山自打得了這消息,便整日都含著笑,連幹活兒都感覺有使不完的力氣。

  趙香秀一向是個能幹的,即便懷了身孕,只要身子沒有不適,便總想著幫著家裡分擔些,沈鹿竹勸不住,便和家裡商量起了雇幾個粗使婆子的事兒。

  「咱家日子如今過得不錯,我想著是不是也學著旁人家裡,雇幾個粗使婆子,幫著做些家裡的雜活兒,正巧香秀如今又有了身孕,總要多照顧著些才成。」

  褚義對這想法自是一百個同意的,他早就想雇幾個粗使婆子幫沈鹿竹分擔些,那和妻子總說家裡的活兒不多,她倒是聽挺喜歡給這一大家子操持的日子,如今妻子送算鬆了口,自是一百個贊成的。

  「我看成,三叔怎麼想?」

  褚三叔想了想道:「別的倒是沒啥,咱家日子如今好過,確實沒必要累著鹿竹他們幾個,只不過這找人的時候,得好好選選才行,家裡有小孩子,各種買賣來往也多,得選幾個心好也嘴嚴的,別教壞了孩子,或是惹出什麼禍事來。」

  「三叔提醒的是,等出了正月招人的時候,三叔也來幫著把把關。」

  誰知褚三叔卻擺擺手道:「找人的事兒,阿義和鹿竹你們兩個就夠了,我跟正正還有旁的事兒要做呢,是不是正正?」

  正在吃柿子的正正,揚起沾滿柿子汁水的小臉,笑嘻嘻都點了點頭:「嗯!」

  沈鹿竹笑著拿起帕子給他擦了擦:「什麼事兒啊?能不能跟阿娘說說?」

  正正最喜歡阿娘了,自然是沒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忙咽下最後一口柿子,舌頭舔了舔嘴角的汁水,隨後道:「三爺爺說要帶我去書肆。」

  「去書肆?」

  褚義有些不解,正正雖說在私塾學東西學得很快,可似乎也沒到需要買書的地步。

  褚三叔點點頭道:「我見他對這些個木匠、蓋房子之類的東西感興趣,便想著帶他去買些書回來,他認不全不是還有大人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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