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2024-08-29 00:11:28
作者: 墜月
「大人,小人除了剛上任時,吃過幾次商戶祝賀的飯食之外,再也沒有旁的違法之事,就連小人阿爺過壽,小人家裡辦酒席,小人都是分文未取的。」
褚仁若是不提褚阿爺過壽一事兒還好,如今提起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辛縣令直接朝立在一旁的曹縣尉揮了揮手。
就見曹縣尉拿著個帳本站了出來,一字一句地念道:「永和三十一年七月初三,街東王掌柜二十兩,城西孫老闆十五兩……」
曹縣尉嘴裡吐出來的每個字,都仿佛是砸在褚仁的身上的石頭一般,他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盯著曹縣尉手裡的那個帳本:「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們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你們要是早知道了為何現在才捉我?這是哪來的?這是哪來的!」
看著堂下已經有些瘋魔了的褚仁,辛縣令擺擺手,曹縣尉便合上了帳本退回到原來的位置站好。
「來人,將這膽大妄為的四人關進大牢。」
聞言立刻就有幾名官差出列拱手稱是,緊接著又聽辛縣令開口道:「曹縣尉。」
「下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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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縣命你五日內查清這幾人的所有罪行,五日後升堂。」
「下官遵命。」
眼看著到了褚仁往日歸家吃午飯的時辰,可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回來,王氏便催促著褚大伯出門去尋:「他阿爹,這都啥時辰了阿仁咋還不回來,你去上街上迎迎去。」
褚大伯有些不願,磕了磕手中的菸袋道:「興許是有啥事兒耽擱了,他這麼大個人了,還能丟了不成?」
王氏卻不知為何,只覺得沒來由地心慌,見褚大伯不肯動彈,那心慌便化成了怒氣,嚷嚷道:「讓你去,你就去,出去街上轉轉還能累著你不成!」
正和家裡的婆子一起在堂屋擺飯的李氏,面上雖沒什麼表現,心中卻不由得有些激動了起來,褚仁沒回來,難不成是那邊已經成事兒了?
褚大伯到底還是沒能拗過王氏,不情不願地披上羊羔皮子做的襖子,不緊不慢地朝著院門外走去。
可還不等人走到院門前,門外就傳來了「嘭嘭嘭」的敲門聲,褚大伯嘀咕著:「瞧瞧這不就回來了,非得折騰人一趟。」
就這一句話的功夫,門外的敲門聲卻愈發劇烈了起來,仿佛是有什麼火燒眉毛的事兒一般,褚大伯忙快走了幾步,嘴裡也應著:「來了,來了。」
本以為門外會是自家晚歸了的兒子褚仁,可誰想到門閂剛一被抽離,院門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推開了,踉蹌中,褚大伯只見十幾個官差沖了進來。
「你們,你們這是幹啥。我兒可是在縣衙上當官的。」
院門撞擊院牆的巨大聲音,將褚阿爺一家子都吸引了出來,瞧見一眾官差站在自家院子裡,頓時都有些發懵。
李氏見狀便知自己方才的猜測是對的,掩飾著激動的心情上前問道:「不知各位官爺登門是為何事?」
褚仁因為貪污稅款的事兒被押進了大牢,雖說縣衙還沒升堂審判定罪,可此時的褚阿爺一家也是要被控制起來,等待挨個問話的,不過此等小事兒倒是輪不到丁安親自出馬。
領頭的袁捕快厲聲道:「褚仁今兒個上午因為貪污稅款一事兒,人贓並獲已經被關進大牢里了,本捕快奉命前來看守褚仁的家眷,從現在起,褚家所有人都不得踏出這個院子半步,來人進屋去搜,所有金銀細軟全部給我記錄在案,等下拿回去給大人過目。」
啥?貪污稅款!褚仁進了大牢!
正當眾人震驚得說不出話時,只聽到褚阿奶驚呼了聲:「老頭子!」
只見褚阿爺雙眼緊閉,直挺挺地朝身後倒去,想來是被這消息直接嚇暈了過去。
褚大伯和褚阿奶連忙將昏死過去的褚阿爺抬進了屋子,可王氏卻顧不得許多,只顧著衝上前去,抓著袁捕快的衣襟不斷追問:「不可能,你撒謊,我阿仁是衙門裡的官,咋可能被抓,不可能的,你騙人的,我阿仁在哪,我要見他,一定是有人故意害他的,他是冤枉的!」
再怎麼樣,在褚仁一家被定罪前,袁捕快都輕易不會對這一家人如何的,即使王氏這般瘋魔,也只是用力掰開了她拉住自己衣襟的手,理了理衣衫道:「皇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更何況褚仁一個小小的市嗇夫,他是不是冤枉的,自有大人們定奪,你們就安心等著被問話就是。」
可王氏哪是肯這麼輕易放棄的,見袁捕快這領頭的不為所動,掙扎著就朝院門處沖了過去,竟是想衝破官差們的封鎖,衝到那院外的街上去。
不過這些官差也不是吃素的,若是真叫王氏沖了出去,哪還有面子回衙門去,當即有兩人向前跨了一大步,伸手朝王氏的肩膀抓去,猛地擋住了王氏前進的腳步。
王氏的衝勁兒大,被這般突然打斷,來不及收回勢頭,力量反衝,頓時整個人朝後栽倒過去,腦袋直接磕在了地上,流出了鮮血來,好在只是外傷,請了郎中包紮過後,便止住了血,不過到底傷在了頭上,想來之後好一段日子都不能再這般的橫衝直撞了。
褚阿爺家此刻亂作一團,唯獨李氏帶著一雙兒女,待在袁氏的偏房裡,不去摻和外面的鬧劇。
辛縣令給了曹縣尉五天時間,徹查許市令和褚仁的案子,這五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若是查什麼懸疑大案或許不夠,可查許市令和褚仁這種目標明確的貪污受賄案,時間倒也還算充裕。
許家和褚阿爺兩家人,還不等衙門裡的官差們使上什麼手段,稍微一嚇唬,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了底。
再對應他們交代出來的商戶,一一去查證,見到官差登門,這些商戶就沒有不心虛的,更何況還有不少當初這銀子便孝敬的不情不願的,如此這般人證物證齊全,便是許市令和褚仁再想抵賴,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當第六日,褚仁再次被押上大堂,看見辛縣令面前放著的一摞摞罪證,和同樣被帶到堂前的那些商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證據確鑿,這日的升堂十分順利,許市令是在戶部登了名字的官員,對他的處理,需得上報戶部,可褚仁卻不需要,辛縣令當堂便宣布了對他的處罰。
「褚仁,永和二十九年舉人,行賄朝廷官員,謀取市嗇夫一職,以權謀私,利用棺材鋪為掩護,強迫、威逼利誘商戶以高價購買紙錢,行受賄之實,多達近千兩。
又聯合手下王五、趙今兩名市卒,偽造帳本,貪污褚記喪葬稅款百餘量,當場被擒人贓並獲。
褚仁貪贓枉法,濫用權力,依大乾律例,判免除市嗇夫一職,,沒收一應家產,秋後問斬,三族流放千里,其妻李氏舉證有功,特赦妻子、兒女三人免於刑罰,另有年幼侄女……」
褚仁還在大牢中的時候,便已經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他收孝敬一事兒可大可小,畢竟市嗇夫算不上朝廷的官員,可設計褚義的事兒,如今被定義成了貪污稅款,凡是涉及到賦稅,那必是大案,他深知自己事難逃一死的。
只是心中一直有一事不明,曹縣尉或者說辛縣令,究竟是為何能對他收孝敬一事兒知曉得如此清楚,如今一聽到此處,仿佛是迎頭挨了一棍一般,雙耳嗡鳴,堂上的聲音仿佛都被隔絕了一半,腦海里只剩下那句「李氏舉證有功」。
為什麼?
他把她一路從普通的農家婦人,變成了如今住在縣城大院裡,有婆子伺候的官太太,他待她還不夠好嗎?
為什麼?
同樣的疑問此時也正在褚阿爺一家心中徘徊,辛縣令當堂宣判後,官差很快便來了褚阿爺家院子,準備帶走所有人。
「褚仁行賄受賄,貪污稅款,三族被判流放千里,我等奉命前來緝拿,望褚氏一族不要抵抗,束手就擒。」
當看到就連身體虛弱到不行的褚阿爺,都被拉拽到院中,套上了枷鎖,而李氏卻帶著一雙兒女,和袁氏站在屋檐下,冷冷地瞧著這一切的時候,褚阿爺一家心中都起了不小的疑慮,這是為何,流放三族,為何李氏能安然無恙?
「那……李氏怎麼……」
不等王氏嘀咕完,就見袁捕快領著正不斷啜泣的,褚志的閨女兒來到了李氏面前:「大人念在此女年幼,便赦免了她的刑罰,便交由李氏你將她帶到她阿娘身邊吧。」
李氏牽過那小女娃的手,躬身行了一禮道:「多謝大人。」
袁捕快沒再開口,只是點了下頭,隨後轉身,朝一眾官差擺擺手道:「帶走。」
王氏這才真的確定李氏是沒事兒的,又嚷又吼地不肯離開:「為啥,為啥李氏沒事兒,為啥不帶走李氏和她那老娘,為啥?」
李氏聞言一步步走到王氏面前,她不願叫一雙兒女知曉是自己的阿娘告發了阿爹,於是小聲道:「因為是我告發了褚義,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從當年在靠山村,你們娘倆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身上開始。」
「李氏!你個黑心肝的毒婦!你不得好死!」